頭一天晚上,鄭老四在麻將桌上,熬了個通宵。
次日回到家裡,倒頭便睡,睡到日落時分,被餓醒了,感覺又睏乏,喉嚨又幹燥。他昏昏沉沉地爬起身來,走到樓下,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那隻性情溫順的狼狗,懶洋洋地,躺在夕陽溫暖的餘光裡,不經意地抬起眼睛來,看了他一眼,又緩緩地閉上了。
鄭老四走到水龍頭跟前,灌了了一肚子冷水。渾身的睏乏,被冷涼的清水一激,大半消散不見,飢餓的感覺,卻立即變得更加兇狠起來,肚子又咕咕叫起來,像是肚子裡除了水以外,啥都沒有,背上幾乎要冒出冷汗來。他急切地想要找點什麼,胡亂填填肚子,揭開電飯鍋蓋,裡面空空如也。這才想起來,周婷婷忙著照看超市,早飯自然是沒人做的了。他想要炒飯吃的想法,落了空,周宏和鄭懿,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鄭老四愁眉苦臉地找了盒泡麵,開啟煤氣爐子,燒上水,打算煮個泡麵,隨意對付一下。水還沒燒開,周婷婷就回來了。周婷婷的神情,滿是欣喜,想來,今天生意,應該很不錯。周婷婷瞧著鄭老四那副神情,就知道,他一定是一整天沒吃東西了,心底覺得他可憐,又有些生氣,怎麼能睡一整天呢。而且,他不是要去昭通買挖掘機的嘛......
“你這樣看著我,幹嘛?”鄭老四被她那個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起來。
周婷婷說,“跟你說過多少回了,腸胃不好,不能吃這些東西,你倒好,又是喝酒,又是熬夜,飽一頓餓一頓,還吃這東西。”
鄭老四苦笑一下,說,“這吃個泡麵,沒啥的,跑車那會兒,我一吃吃半個月。”
周婷婷說,“你自己要找罪受,我管不著,只是往後胃病犯了,別在我跟前說。”
水已經燒開了,鄭老四把泡麵撕開,放到碗裡,澆上水,又往上面扣了個盤子。
周婷婷把包放到沙發上,到樓梯間換了拖鞋,進來問鄭老四,“要不要剪個雞蛋?”
鄭老四說,“不用。”周婷婷便在沙發上坐下來,問鄭老四,“你不是要去昭通的嘛,咋沒去了?”
“不買了,我合計著,與其買個二手的,不如等過段時間,工程款要著了,去接一臺新的。”鄭老四拉個凳子,在桌子旁坐下,接去反扣著的盤子,把泡得稀鬆糯軟柔滑的泡麵拌均勻,捲了一筷子,塞進嘴裡,津津有味地嚼著,問,“今天生意咋樣?”
“昨天發出去的那個什麼卷,收回來三四十張,毛賬估計有五六千,還沒具體算。”周婷婷在沙發上坐下來,說,“我晚飯在李曼那裡吃了的,以為你去了昭通,沒打算做晚飯的。你要是吃不飽,我給你煎雞蛋。”
鄭老四說,“不用,那倆王八犢子呢,咋不見人影?”
“河裡抓泥鰍去了,都在李曼那裡吃了的,昨天的菜還剩下不少,李曼讓拿回來,我沒拿。”周婷婷說,“昨天,我二姐跟我說了,他家四月初八打頂,你哪天要往那邊去的話,給他們把辦酒用的飲料什麼的,拉過去。買飲料的錢,昨天我二姐已經都給了我,二十五箱,沒多收她的錢,照發價拿給她的。”
鄭老四說,“昨天沒見著阿超啊!”
周婷婷說,“阿超沒來。”
鄭老四說,“阿超這小子,還怨著咱們吶。”
周婷婷說,“應該不至於,只是,他這次從牢裡出來,倒真像是徹底變了個人一樣。”
鄭老四在心底合計了一下,說,“四月初八,還有十來天嘛。”
周婷婷說,“跟你說了,你放在心上就是。”
鄭老四吃完,把碗筷收了,坐下來,端起周婷婷替他泡好的茶,喝了一口,感慨說,“這泡麵,吃不出當年的味道咯。”
周婷婷嘲諷說,“就這點出息,舍不下一碗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