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頭上方才覺悟,他向一邊打橫翻滾去,鋒利的刀刃削下他的數根頭髮,頭皮隱隱作痛。他在刀下翻滾時猶不忘去看李德獎最終的面孔,那面孔上浮現出一種平靜的表情,這是他活著的時侯,從未有過的。
“凌雲!凌雲!”聶千千一左一右邊著踢飛兩名突厥武士,將尉凌雲拉到自己身後去。此時五孔已封四孔,整個石室都暗下來,唯獨當中那熊羊圖案,開始熠熠生輝,彷彿正在萌動著,就要分娩而出。
葉笑天與秦少陵的戰局甚是激烈,兩人棍劍揮動處,無人能近身,許多突厥勇士摔得頭破血流後,才算學聰明瞭遠遠躲開。唯頡利在一邊如觀抵角般大聲喝彩。
秦少陵忽然道:“其實我也想知道那本鬼書裡到底寫著什麼?”他說著忽然將指間掂著的“梅花錯”輕輕一彈,鑽入了最後的一孔中。
此時石室全然暗下來,放眼望去滿室中盡是幢幢黑影。葉笑天似乎看到血光濺起,似乎聽到一聲壓抑的呼叫,卻一時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石室正中的熊羊雙圖脫離了地面的束縛漂浮起來,熊頭羊頭的夾角處,似乎有一扇門正在開啟。那是一扇輝煌壯麗的大門,彷彿傳說中的仙界之扉,尉凌雲站在那扇門的正中,神情卻無比絕望,如同站在地獄邊緣。聶千千掛在他臂上,仙界般氤氳的光霧中,她臉上帶著恬靜的笑意。
葉笑天震動了一下,他沒能看到聶千千死去的情形,卻從尉凌雲的神情上看出了那一瞬間。這時大約總有十好幾柄刀刃向著尉凌雲砍去,卻砍不破熊羊圖案散發出的輝光。
“進去呀!快進去呀!”葉笑天聽到自己這麼在吶喊。秦少陵似乎也驚呆了,劍“鐺”墜地,他向前伸出手臂,卻似乎無法邁出一步。
也不知尉凌雲有沒聽到葉笑天的喊叫,他緩緩蹲下身去,將聶千千的身軀平放在地上。他撫挲著聶千千的面孔,想自己本以為分離之際,痛苦的人會是她,卻沒想到她終究將這痛苦留給了自己。尉凌雲知道走入那扇門是自己的使命,卻無論如何不能放下她。心思極度紛亂時,他想道:“我要留點什麼給她,要不她會寂寞的。”
他在身上胡亂摸索了一會,因為先前被李德獎囚禁數月,除了衣裳,他身上並無任何什物,他只得解下外衣,披在聶千千身上。他抖衣之時,卻有件東西突然滾落在地。
這件東西,是尉凌雲身上看起來最無價值最不起眼的東西,因此沒有被李德獎搜走,從而留在了他身上……便是那隻他從前雕了送給無憂,離開寒冰門時,又被無憂扔還給自己的木兔。木兔摔在石地上,從中間斷開,一團紙帛滾落了出來。紙帛中似乎還另裹著什麼東西。
尉凌雲心思本是渾渾沌沌,然而還是蹲下去拾起那紙團,手指抖動間,幾行墨跡露了出來。
那筆跡卻不是無憂的。
是沈慕庭的。
“餘耗數十年心血方成此丹,服此丹者,片刻間功力陡增,凡器不傷。然盅毒可解,情愛亦絕。始知十日情之毒,仍與情愛糾纏始終,絕毒矣,即絕愛矣。吾問燕兮何決?燕兮笑曰:‘此何勞問?’終拒服。臨終榻前纏綿,彼稱無憾,吾亦無恨。”
無憂,無憂。尉凌雲想,在那些天裡,你倒底是怎麼想的呢?假如我依舊愛你,你或許早瞞著藥效讓我服下了吧,你情願我好好活著,寧願我不再愛你。然而我愛上了千千,你或許想過許多次,讓我服下這藥,從此對千千再無牽扯,對我對她,都是最嚴酷的懲罰。然而你卻忍著我和冷漠和門人的鄙視,默默地為我擔負著這殘忍的抉擇。我明白了,你用解藥來逼迫我,我若是能為性命而捨棄千千,你就會讓我服下這藥了,可是我一直不肯,所以你也只能一日日地看著我毒發……
紙帛盡展後,躺在尉凌雲掌心的,是一隻桃核大小的玉瓶,瓶口上是碗豆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