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謝廖沙挺同情格里高利,他沒做什麼壞事,就因為家裡是韃靼村的富戶,就被米什卡處處針對。
不過同樣出身韃靼村的謝廖沙不會把這種同情表現出來,因為他爸爸不是哥薩克,包括格里高利的家族在內,所有生活富足的哥薩克都看不起他們一家,只有米什卡這種哥薩克中比較貧窮的人,才會以平等的態度看待他們。
謝廖沙不知道米什卡是不是泛人類主義者,不過他自己確認拿到過一些泛人類主義的宣傳品,他只看了一下就把這些宣傳品捲菸抽掉了——他很害怕,害怕多看幾眼自己也會變成一個泛人類主義者。
不,他肯定會變成泛人類主義者的,他只看那些宣傳品的開頭就有這樣的確信,所以才會感到恐懼。
這個主義蠱惑性太強了,難怪被彼得格勒的學者們稱為病毒。
正想著,謝廖沙忽然注意到炮聲已經停了,周圍的一切都顯得那樣的安靜,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隊伍行進的腳步聲。
這時候米什卡又開口了:“聽說德國人已經全部用上汽車了,真羨慕他們,至少他們不用揹著重得要死的彈藥給養還有不知道有什麼用的其他東西行軍了。”
“不可能讓所有步兵都有車坐的,”謝廖沙終於開口了,“就算德國人軍隊沒我們多,但好歹也是幾百萬人,哪兒來的那麼多汽車。”
話音未落,低沉嗡嗡聲鑽進謝廖沙的耳朵,那聲音來自天空,他抬起頭,很快看到排著整齊佇列的機群從他們身後的俄羅斯飛來,越過他們的頭頂。
前方的隊伍中有人開始歡呼,很快歡呼聲就擴散到了謝廖沙他們這裡,謝廖沙也揮舞著帽子,向天空中的鐵鳥們歡呼著,而他身邊的米什卡大喊著:“炸平他們!讓他們也嚐嚐轟炸的厲害!”
看來米什卡並不是一個泛人類主義者,謝廖沙想。
就在這時候,謝廖沙看見正掠過他頭頂的一架飛機突然冒出了火光,它拖著長長的濃煙向著地面墜落,機翼就那樣整片脫落下來——
緊接著謝廖沙看到兩架黑色的魅影以極高的速度劃過他的視野,隨後鑽進道路兩旁灌木形成的視野盲區裡不見了。
緊接著謝廖沙聽見遠處傳來爆炸聲,看來是墜落的那架飛機撞地了。
剛剛還在天空中排著整齊的佇列的機群作鳥獸散,似乎在躲避著什麼可怕的東西。
謝廖沙又看見一架飛機拖著烈焰和濃煙組成的尾跡掠過視野。
“該死!”格里高利說,“我根本看不到他們在被什麼攻擊!”彷彿為了呼應他的話一般,一架有著俄國空軍軍徽的戰機掠過他們頭頂數百米的高度,緊接著一架鼻頭塗成黃色,機翼上有著黑色鐵十字的戰機衝進謝廖沙的視野,向著帶雙頭鷹機徽的戰機開火。
謝廖沙就這樣看著俄軍的戰機被打得凌空散架,向旁邊一歪直接撞在行軍佇列左側的灌木叢中,爆炸生成的火球越過灌木叢的樹梢騰空而起。
德國飛機揚長而去,這時候連長騎著馬沿著隊伍跑過來,一邊跑一邊喊:“不要停下腳步,繼續前進!謝爾蓋!組織幾個人去樹林裡看一看有什麼要幫忙的!”
謝廖沙和其他人一起前進,但他的目光一直都盯著灌木叢中不斷升起濃煙的方向。漸漸的他接近了墜機地點,透過樹幹的間隙他能看見散落在林間的飛機殘片。終於,他看見了燃燒著的戰機的主體,那看起來就像一根插在地裡的雪茄。
接著謝廖沙看見血跡了,飛行員可能在最後一刻跳出了機艙,不過這顯然沒有能拯救他的性命,他躺在雪地上,從身上流出的紅色液體染透了地上薄薄的積雪。
謝廖沙看見連隊裡的牧師正站在飛行員的屍體前,畫著十字做著佈道,他聽不見牧師的聲音,不夠大概能猜到他都說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