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瑤曾聽自家先生提起過,早已心生傾慕,趁出了府,一路上仔細打聽了,便直奔那魯言坊去了。
也恰是那日,她一身男裝遇上了安子卿,彼時他正同學友激烈地執辯,恍然不覺一旁有人對他傾了目光。
他們只打了照面,也是兄弟相稱,淺淺講了治學之事。
那白瑤傍晚回了府,捱了那白總督好一頓責罵,連帶家丁丫頭皆是受了重罰的,又被關在白府裡禁足了三月之久,連二門都不準邁出一步的。
可她一心沒忘記的,卻是那個只有一面之緣的書生了。
談笑投足,竟會讓她白家大小姐,頭一回生了不一樣的情愫來。
再後來,她以女子之身,坐了那轎子上街頑逛。
誰知那牡丹不聽話兒,打從門簾兒內,躥到街巷上,白瑤下轎尋貓兒,竟是再遇了那書生。
遂這一段偶緣,也堪稱奇遇了。
安子卿並不知那白小姐對自己生了情誼,只是當做故友相待。
青竹幽再遇之時,他也是以禮回了,又將貓兒還了她,自認並未有何過失。
想來以那白小姐的性子,丟了牡丹斷是要大鬧一番,讓這五小姐受了些委屈的。
他自然也明白,可事無關己,到底是那秦府自家的事兒,他又怎好出言勸慰的了。
如蔓疾走了幾步,遂平靜了心緒。
她如今也鬧不明白,為何瞧見安夫子那一副事不關已的模樣子,會教她這般難忍,只想趕緊離開那書舍,離開那過於澄淨疏遠的目光了。
這會子,她吹了微風兒,在花叢中流連了片刻,海棠香氣驅散了不快之意,又漸漸豁朗了。
本也不是甚麼大事了,憑他們有些個交情,也與自家毫無干係的。
她只管聽書,他只管授課,兩不相擾了。
回到東廂,見屋內多了一扇繡屏和棚架子,如蔓一問,才知道原是秦少芳差人送來的。
翠兒回話兒說,那芳二爺並沒親自來,只讓他貼身小廝抬來的。
如蔓又問為何要送,翠兒便答,芳二爺那小廝帶了話兒,說五小姐總會用到,倒時候便知了的。
這一番話雖是由翠兒口裡頭說出來的,可教如蔓聽來,眼前兒就似瞧見那雲淡風輕的模樣,還有他若有若無的親近。
一想到秦少芳,就順帶想到那秦婉蓉,如蔓微擺了頭,仔細將那繡屏端詳了。
屏扇是上好的磨光石料,棚架是用十分貴重的重陽木製出來的,還有淡淡樹木香氣兒。
她打小就跟著孃親學了女紅,可用的都是最簡陋的物什,竹篾編的繃子,用兩根壓了布邊,就拿在手頭繡的。
家中唯一一處大的,就是孃親私下攢錢買來的桃木棚架,也只有三尺餘高,和眼前兒這重陽木棚一比,端的是十分粗陋了的。
梅香同翠兒將這些搬到內閣裡頭,騰出地方來,如蔓又親自整理了做繡活用的物品,齊齊擺到一塊兒,這下瞧起來,端的有幾分閨房的意思了。
她記得上次到那一繡春去時,就瞧見王翾屋兒裡有許多這種棚架子,上頭擺了好些個繡品的。
如蔓忽而想起,前些天三哥兒託紅玉送了東西來,她遂教翠兒拿來瞧,只見是方正的兩盒各色大小的銀繡針子,和兩枚雕花銀頂針。
她戴到手指上一比,端的是十分合適了,那三哥兒果然是個細心的,竟是能做的這般合用了。
收好了繡具,如蔓就讓翠兒拿了兩盒胭脂膏,去大太太那裡,私下帶給紅玉。
一來,那牡丹一事,紅玉確是幫了忙的。二來,她需還一還那人情債,在大太太那裡,也好有個能說上話的。
晚飯依舊是蓮子銀耳粥,三碟清油炒菜,並兩盒子乳酪蒸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