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又夭折了多病的幼子,便將他帶回京,假充那個五歲的幼子,那孩子多病,幾乎沒有人見過,他偏偏又因為生活困苦,生得瘦小,十歲冒充五歲孩子,居然也就這麼死死瞞了下來……
……那孩子不知怎的得知了身世,總在無人處對她眼神孺慕,她暗暗心驚,那一日桃花樹下,他終於問出那句可怕的話,她的心沉入深水……罪在欺君,如何解脫?忽然便被瘋狂的念頭驅動,一刀刺出,血落桃花……
那一刀便是錯,便是錯。
那一刀時常午夜躡足而來,在她光影繚亂的夢中翻飛作舞,橫刺、豎切、斜割,側劈……每一刀寒光耀目,每一刀化血長虹,每一刀都驚得她嘶聲狂吼,卻驚不破那般沉滯夢境,她掙扎欲死方可醒來,冷汗浸透夢端。
多年後,那一刀終於還了回來。
無求乃樂,有求皆苦。
今日方知。
“夢沉……”她喃喃,一句話到了口邊,終究沒有問,沒有說。
羞於問,羞於說,多年後她和他攜手,說到底依舊有私心在,她從來不是純粹的母親,無顏求得原諒。
沈夢沉卻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將染血的指尖,在自己掌心細細摩挲。
“娘。”他道,“我原諒你。”
我原諒你。
我原諒你。
沈榕霍然睜大眼睛,最後一霎,似一生的光華都凝練於此刻,在眸中洶湧爆發,光彩熠熠,燦若虹霓。
那一瞬極光般的光彩,那一瞬最後的解脫,彷彿星子印在深藍的天幕之上,便縱月色生輝,也不能攝去那一刻予人瞳孔的驚豔之光。
沈夢沉俯下臉,將額頭輕輕貼在她漸漸冷去的額上。
這是一生至此,他與她唯一一次肌膚相觸,在失卻溫度之後。
娘。
我原諒你。
我還要感謝你。
我感謝你。
我失去的,我想要的。
在最後那一刻。
終於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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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沉靜。
等待這一場告別。
沈夢沉終於將沈榕放了下來,他將她一直緊緊貼著自己胸膛的身子,慢慢拉離,兩人漸漸分開的身體,隨著這個動作,漸漸發出隱約的刀鋒摩擦肌骨的聲音。
君珂眉毛忽然一挑,又覺得胸中煩悶欲嘔,她身邊的人,拉住了她的手。
沈夢沉的動作緩慢,始終沒有停頓,沈榕身子漸漸拉開,一截染血刀鋒在兩人之間顯現,慢慢拔出。
從他胸前。
沈榕最後撲過來的時候,因為紅硯那一阻,並沒有完全阻住那隼利的殺手,刀鋒從她後背劈入,刺入了沈夢沉的胸膛。
兩人的血,流在一起。
刀鋒拔出,沈夢沉將沈榕放在御座上,手捂胸口,站起身來,微微偏臉,一笑。
“納蘭述,真是想不到,你竟然真敢親身來此。”
君珂身邊那人也一笑。
芝蘭玉樹,春光流水,多年光陰留給他的不是風霜滄桑,而是這人間,美玉再琢之後的明媚光華。
“你沈夢沉敢來,我納蘭述為什麼不敢?”納蘭述仰頭打量四周,微帶悵然地一笑,“朕會記得給你的墓誌銘寫上:生於此,謀於此,死於此。此非慶帝,不過一棄子耳!”
“你以為是你勝了我嗎?”沈夢沉笑得譏誚,“納蘭述,我很有多機會置你於死地,只不過君珂一直橫亙在那裡,我或許輸了,但是是輸給君珂,而不是你。”
“你確實輸給她。”納蘭述若無其事,“從你遇見她第一眼,對她橫加欺辱那一刻,你就註定輸了。”
“那可未必。”沈夢沉笑起來,“納蘭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