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伸手挑開了門簾。
提起劉大善人,方圓百里家喻戶曉。他祖父曾經是一個屠戶,在北元第一次南下時不小心救了一名宋將。劉家人精明,把這名宋將的傷養好後,以三百兩銀子的價錢賣給了蒙古人。憑著這三百兩銀子的本錢和蒙古人的支援,劉家從此在徐州混得風聲水起,沒幾年就成了城內數一數二的富戶。
到了劉文忠這輩兒,劉家基業更大。包娼庇賭、販賣私鹽、勾結色目轉運使搜刮民財,大斗進小鬥出倒騰糧食,凡是人能想出的賺錢手段,沒有劉文忠不敢做的。即便如此,他依然混出了個大善人的名號,黑白兩道通吃。非但官府的老爺要給他劉大善人面皮,就連往來的鹽幫、附近聲勢浩大的紅襖軍,都不會打劉家產業的主意。
劉文忠會賺錢,也懂得花錢。賺錢時心狠手黑,花錢時卻慈眉善目。劉府名下的佃戶、長隨的待遇一直比其他大戶人家好,逢年過節,丫鬢們縫製的衣服、鞋襪總是按時發到每個佃戶手裡。水旱災年,劉老爺就會主動給佃戶們減租。在每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劉府還會在東門外的漢王廟中支開大鍋,無論是乞丐、流民還是吃不飽飯的莊戶人家,每天早上都可以去劉家粥棚領一碗稀粥果腹。雖然那粥總是稀得照見人影,也總帶著股黴味兒,但畢竟讓很多本來要餓死的人又多捱了一個冬天。
比起窗外冬寒料峭,書房內完全是另一個世界。重金從南方走私來的碎花玻璃窗將冷空氣完全隔離在外,牆壁上,黃銅打造的水爐子輕輕冒著熱氣,把整個屋子烤得如春天般溫暖。
如此暖洋洋的空氣,很容易令人心生倦意。可劉大善人的兩隻眼睛卻瞪得滾圓,一顆心上上下下,不斷權衡著紛亂時勢。
沉寂了多時的太行群豪出山了,北面以張一行為首,打下了井阱,真定。南方以許土根為帥,勢力一直蔓延到了山東。兩淮、兩河震動,無數豪傑趁勢拉起了自家隊伍。就連徐州附近也不安寧,紅襖軍在一個叫蕭頭陀的人帶領下,己經攻到了附近的濠州。而官府忙著提防破虜軍北上,壓根沒精力對付其他土匪流寇。
世道亂了。亂世出英豪,亂世意味著風險,同時也意味著家族崛起的機遇。
“大哥,你找我們!”一聲親切的招呼打斷了劉文忠的思考,老二劉文義,老三劉文魁拍打著身上的雪花走了進來。與劉文忠滿臉慈悲相不同,老二劉文義長得方面濃眉,一看就知道是個爽直的漢子。老三劉文魁人如其名,長得文文靜靜,從頭到腳帶著股書卷氣。
“變天了!”劉文忠沒有回答兩個弟弟的話,望著窗外的飛雪,幽幽地說。
“是啊,真他***冷。今天上午在衙門當班,弟兄們都拎不住水火棍!”老二劉文義甕聲甕氣地回答。他自幼喜好武藝,長大後憑藉家族的關係在徐州府衙擔了個旗牌官,手底下管著百十個負責彈壓地方的弓馬手。每天在街頭耀武揚威,煞是氣派。
“是啊,變天了。打我記事兒起就沒這麼冷過,眼下城裡流民越來越多,再冷下去,不知道多少人得凍死!”老三劉文魁顯然比老二聰明,順著大哥的口風,含蓄地說道。
“那幫餓蜉,怎麼喂都喂不飽。從前天起府臺大人在南、北兩城都加了三口大鍋施粥,卻每天有人餓死。如果不下封門令,再這麼下去,把整個府搬空了也添不完四下趕來的嘴巴!”老二劉文義不屑地說道。四處趕來的流民給弓馬手們添了很多麻煩,連日來不斷有大戶向他抱怨家中財物被偷,還有小戶人家在夜裡遭搶。弓馬手們的一致意見是關閉徐州城門,不准許更多的流民湧入。但徐州城府臺大老爺王庭玉心慈手軟,死活不肯聽弟兄們的勸。
“府臺大人也堅持不了多久了,他沒錢。我聽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