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朕現在就調一員上將去把老虎捉進籠子裡”,忽必烈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不知是瞧不起留夢炎,還是不贊同他對文天祥的評價。
“萬歲聖明!”留夢炎不敢再多說,眼睛盯著地毯。天威難測,特別是這蒙古皇帝的天威,今天他可以讓你當座上賓,明天就可以讓你成為階下囚。今天他跟你談蒙漢一家,明天,他就可能一把火將家裡的東西全燒掉。
“你告退吧,朕派蒙古軍去,看他文天祥麾下的山賊硬,還是我蒙古的男兒狠。”
“臣尊旨”,留夢炎又磕了一個響頭,爬起來,倒退著走出了大殿。冷風吹在他身上,脊背上**一片冰涼。
熟悉從龍規則的留夢炎知道,表面上自己的話激怒了皇上,實際上忽必烈最後的決定,已經變相接納了自己的諫言。這是一個值得慶賀的成就,因為經過今晚,忽必烈對自己的態度必然會好轉,說不定會時時詔問,讓自己像當年在宋庭一樣無限風光。
但蒙古軍親征邵武,那個文天祥是否能支撐得住呢。遙望著南方,想想投降以來所受的屈辱,兩朝丞相留夢炎兩眼一片茫然。內心深處,他也不知道,文天祥的破虜軍和蒙古鐵騎之間爭雄,哪一方勝利才是自己所期望。
第一章 廟算 (二 上)
閩地的春天來得早,才二月光景,已經是群英亂飛,奼紫嫣紅滿樹了。路兩邊被戰火焚燒過的農田,以人意想不到的速度恢復著生機。早起的農夫赤著腳踩進泥水裡,用簡陋的農具平整著土地,清理掉雜草,為即將到來的插秧節氣做最後的準備。
如果沒人告訴你這裡兩個月前剛剛發生過一場戰爭,看到路邊的景色,你絕對會覺得現在是太平盛世。忙碌的農夫,行色匆匆的商販,點綴著春日的繁榮,就連遠道而來的販貨車隊,都帶著別處難以見到的生命活力。
十幾輛馬車,迤邐行在鄉間小路上。趕車的老闆一邊吆喝著牲口,一邊嬉笑著聊著平話裡的故事,大元朝的事情大夥看不懂,也不敢說,已經亡了的西夏國,就成了平話裡最好的題材,行路人解悶的物件。
“卻說那党項人元昊建立大夏國,卻識不得幾個字,心中氣惱,就下了一道聖旨,讓大臣自造西夏文字,大臣不知道怎麼造,恭請聖上明示”車老闆輕輕挽了個鞭花,在春日的晴空裡打出一聲清脆的響。“元昊就說了,這個好辦哪,漢字一個字八畫,咱們党項字就十六畫。如果漢字十六筆,咱們党項字就三十二筆,總之,只能比漢字複雜,不能比漢字簡單。”
“那還叫字麼”,護車的江湖漢子們爆發出一陣大笑,有人拼命憋著笑意,上氣不接下氣的問道,“那麼做,一張紙上能寫幾個字啊。”
“那不用管,反正造字的皇上,也不認識他的西夏字。”
人群中又是一陣鬨笑,所有人都明白,車老闆數落的絕對不是西夏。蒙古方塊字已經頒行全國,蒙古將軍們不認識,有骨氣的宋人不屑去學。真正懂得方塊字的,除了造字者本人,就剩下那些厚臉皮鑽營的傢伙。
車隊的主人蘇衡懶洋洋的在敞篷馬車上靠著,任由著屬下們胡鬧。提心吊膽走了數百里路,大夥難得輕鬆一回。如此豔麗的春光裡,就讓大夥高興一下吧。全國各地,也就剩下邵武一個讓人看過後還可以笑出聲的地方了。
一路行來,雖然行色匆匆的百姓依然衣衫襤褸,但至少看向人的眼神中,沒有生命朝夕不保的驚惶。偶而在林間還能飄過一兩首山歌,那是當地少女採茶時特有的旋律。馬路是剛剛平整過的,個別地方還能分辨出新土的顏色。路邊的排水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