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文天祥,許夫人心中暗笑,很高興見識了文天祥與眾不同的一面。仰起頭,一雙鳳目剛好對上了文天祥低垂的雙眼,“臨別在即,難道丞相沒什麼話送我麼?”
“這”,文天祥猶豫著,又後退了幾步。對方是一軍主帥,按道理,此情此景之下,他應該吟詩,或填一首詞相贈才對。偏偏此刻才思不知都躲到何處,平素隨手拈來的詞,一句也吟不出來。
“奴家姓陳,名淑貞,小字碧娘”,許夫人突然扭捏,用蚊蚋大小的聲音說了一句,跳上戰馬,如同一片紅雲般飄遠。
“碧…”文天祥伸出手,又無力的收了回來。平日讀過的經義和理學中關於如何持身的訓導一起湧上心頭。
乾枯的心顫動了一下,慢慢又被壓回了遠處。
“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女兵們用福建山歌唱出的古樂府伴著陳碧孃的身影漸行漸遠
家臨九江水,
來去九江側。
同是長幹人,
生小不相識。
拔劍 (三)
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此刻,用這句諺語來形容福州宣慰使王積翁的處境,最恰當不過。他帶了兩萬多人馬去攻打邵武,本以為在蒙古主子的照應下可以大撈一把,怎成想折騰了近一個月,邵武沒進去,反而被許夫人的興宋軍衝了個七零八落。出來時兩萬多兵,回到福州的不到八千。
王積翁剛在福州府衙喘過一口氣兒,閩清的告急文書就到了。南劍州守將李英被破虜軍陣斬,州內將士群龍無首。許夫人的興**順著邵武溪殺來,勢如破竹。一戰下順昌,再戰下劍浦,眼瞅著就要攻到閩清邊上,殺到王積翁的家門口。
到了這個光景,王積翁也顧不上自己的臉面,趕緊找了當地鄉紳望族,求他們出面到許夫人營中說項,許下前般好處,求興宋軍不要到福州境內鬧事。
“吃虧的就是我啊!”王積翁的幼子王磊在花園裡,學著外邊賣燒餅的夥計的腔調,扯著嗓子喊了一聲。嚇得王積翁一哆嗦,差點從太師椅上跌下來,摔到桌子底下。
“王發,去,把這不爭氣的拖出去,打五十板子”,王積翁勉強穩住心神,指著後院命令道。
“是,老爺”,管家王發應了一聲,卻不敢真的與小公子為難,躡手躡腳走到後院,召呼人安排小公子到遠處去玩,別惹老爺心煩。大敵當前,福州城內無兵將,外無援軍,此事放到誰頭上,心情也不會好受。況且還有江西行省右丞達春的將令在頭上壓著,令王積翁立刻整頓軍馬,收復失地。
收復失地,談何容易。當初四路人馬,圍攻邵武,還被文天祥滅了兩路。如今就憑福州城內這萬把新附軍殘兵,去了,給文天祥當點心還差不多。可不去吧,畢竟現在福建路屬於江西行省管轄範圍(歷史上,在一年後,福建路劃歸浙東行省),達春官大數級,並且是地道的蒙古人,權勢地位非王積翁這個貳臣可比。一旦把達春惹急了,不用上報朝廷,直接就能以消極避戰為名,將王積翁斬首了事。
“虧的就是我啊,”王積翁自言自語重複了一遍賣燒餅的唱詞,心事重重。四月天,遠不到熱的時候,但細密的汗水順著他的眉頭和額角向下流,幾個侍女輪流打扇子,都沒法讓他感到涼爽。
如果當初不去邵武就好了,至少福州現在有自保的能力。就像建武軍那個武忠,隨便找個境內盜寇滋擾的理由,拖延數日,也不至於落到如此尷尬境地。可當初,誰又能料到文天祥部的戰鬥力如此強悍,許夫人和陳吊眼會馳援邵武呢?
先寫信向達春求援吧,過了眼前這關再說。許夫人真的殺進了福州,大小官員誰也活不了。王積翁搔著越來越稀疏的頭髮,拿起沉重的筆。
幾十年的宦海沉浮,又出現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