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他就是陸秀夫,帶著工部官員在福建“學習”了一個半月的陸秀夫。四十餘天來,他的每一天都在新奇與震驚中渡過。
他沒想到,福建北部在文天祥的治理下,會如此繁榮。街道上,車水馬龍。市集中,貨物琳琅滿目。學校內,每日書聲琅琅。
這是太平盛世才有的風景,初來時,陸秀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續觀察數日後,他才肯定自己看到的不是假象。眼前一切都是真的,只是所有的東西都變了,不但是軍制、吏治,還有百姓。大多數市井草民見了官員,不再是萎縮,躲避,而是抬起頭,直視其臉,目光中帶著從來沒有的自尊與自信。
他也沒想到,文天祥的改革如此大膽。比傳說中走得更遠,更急,並且每天,都在向新的目標邁進。
結束福建會戰後的破虜軍,徹底脫離了原來大宋的軍制。作為對朝廷不信任自己的報復(陸秀夫認為),文天祥將原來大宋軍中的各級頭銜全部廢除,而是代之以一種全新的晉級制度。將軍官分為士、尉、校、將,四級,每級列為下(少)、中、上三品。以十二品簡潔的晉級方式,顛覆了大宋三百年來,幾經改制,越改越多,已經高達五十多級的武階。
與軍階改變相適應,破虜軍的八個標,一個水師也再度擴建。在標下,另設了團這個建制,每團設團長一名,副團長兩名,下轄三個普通營和一個炮營,兩千人馬。而一個標,則擴充套件到三到四個團,六千到八千人。
透過觀察,陸秀夫不得不佩服文天祥這一手玩得高明,經歷一番調整、簡化和梳理,文天祥不動聲色地將整支破虜軍的牢牢地抓到了自己手中。團、營一級的軍官,都是經過軍官夜校和教導隊培訓過的百戰老兵。高層武將內心深處即使傾向於迴歸傳統,也再難將部隊拉出來,響應朝廷的號召。
在軍制之外,對陸秀夫觸動最大的是福建路吏制的變化。地方官員被精簡到極限,原來大宋的冗官,冗員全部剔清。糧賦全部被免除,相關官吏一概撤消。丞相府對地方的控制,只有刑名和財務。州、縣之父母官,居然由當地百姓自己推選,而吏部只管考證其品行和能力,不對推舉結果進行干涉。
這已經不是革新,而是對傳統的顛覆,陸秀夫清醒地看到這一點。但他同時清醒地知道,自己無法對這一切開口指責。因為文天祥的改革,革除了大宋身上百年的痼疾,給整個福建帶來了勃勃生機。
無論是由市泊司延伸出來的海關,還是由工部百工坊脫胎出來的科學院,無論是從刑部衍生出來的巡回法庭,還是從吏部分化出來的律政處,每個部門,都比原來定位更準確,運轉得更高效,更有利於國計民生。
借用文天祥關於國家的概念,陸秀夫知道,大宋朝庭管理下的中國,就像一個病重的患者,每拖延一天,身上的痼疾就會更重一些。而北元朝庭的管理方式,則像一個提著刀的屠夫,只管從華夏身上割肉,至於國家和百姓的死活,他們不在乎,也懶得在乎。
繼承了大宋傳統,顛覆了北元統治的福建破虜軍政權,則採用了一種全新的方式。撫平北元給這片土地帶來的創傷,同時,也在想盡一切辦法,讓華夏文明恢復健康與生機。
陸秀夫已經不敢評價文天祥做得對不對,儒者的本心告訴他,這一切對華夏有利。但他也不敢完全接受文天祥的改革,這種變革,適用於破虜軍變相割據的福建,而不適合整個朝廷。
福建被元軍佔領後,原來大宋遺留的一切被破壞殆盡。可以說,北元將大宋的影響徹底抹去,把福建變成了一張白紙。文天祥奪回這張白紙,自然可以在上面信筆塗抹。
而行朝,卻保留著大宋所有傳統,包括它身上那些致命的缺陷。
陸秀夫也不再奢求能把文天祥拉回到自己朝廷身邊。破虜軍這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