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賊,如何”
話音剛落,林琦的眼睛立刻噴出了怒火來,手緊緊地按到了佩劍上。
空坑一戰,三軍將士的妻子皆被韃子所擄,後來輾轉聽人說道,他們大部分死於押往大都獻俘的途。小部分活下來的,被忽必烈賜給功臣為奴。
文天祥的兒子死於半途,妻子和兩個女兒,都被忽必烈留在了後宮之中。以蒙古人的殘暴和婬蕩,鐵木真的妻子還要被人姦汙,漢家女兒的結局,不問可知。
林琦當時在軍中還沒有現在這麼大的名聲,所以他的妻子沒有受到征服者的重視,下落不名。
其時,林琦剛剛結婚兩年。妻子已有身孕。
在北元的蒙古人眼裡,漢人是奴隸,是豬狗,所以他們的妻子兒女可以隨意欺凌。在漢人眼裡,蒙古人的妻子兒女呢?
風起 (六)
雨後羅霄山蒼翠如墨,清風徐徐從林間掃過,帶著幾分清涼,也帶著幾分草木生髮的氣息,燻得人陶然欲醉,混不知身在人間。
順著下山的羊腸小道,兩匹馬一前一後的走著。聽著泉聲,聽著鳥鳴,聽著空山新雨後的熱鬧與寂寞。
走在前面的,是個身材高挺的女子,眉眼相對比較粗大,沒有江南女子那種淡掃蛾眉的溫婉,但帶著幾分男兒氣,看上去別有一番味道。
她身後不遠處那個男子卻生得面如冠玉,鼻直口方,白馬,素袍,一幅江南郎的好相貌。
兩個人一路上若即若離,除了在岔路口,那個男子偶爾出言指點方向外,再無半句交談。但彼此之間的距離,卻從未拉大。有時後邊的馬行得慢了,前邊的女子會下意識的帶帶韁繩,等上一下。有時前邊的馬走得徐了,後邊的男子會放慢腳步,把彼此之間的距離再度拉開。
知情的,曉得二人是不共戴天的仇家。不知情的,還以為是小夫妻結伴回孃家,在路上因為雞毛蒜皮的細事拌了嘴,正在賭氣,彼此僵持著,等待對付率先開口道歉。
山路雖然長,終究有一個盡處,後邊的男子輕輕提腕,帶住了馬頭。前面的女子彷彿受了驚嚇,驀然回首,恨恨地看了兩眼,終於開口,卻是挑釁之語,“多謝林將軍遠送,他日疆場相遇,小女子當報此日相待之德!”
“不必客氣,若有戰場相遇之時,林某自然不會手下留情。只望塔那小姐沿途小心,別暴露蒙古人的身份。否則,蒙古軍在江南所行“德政”,鄉野百姓會毫釐不差奉還給你!”白袍郎在馬背上輕輕拱手,回話針鋒相對。
沒有錯,他們正是被西門彪擒獲的塔那,和破虜軍江西獨立標統領林琦。兩個不可能也不應該牽扯到一起,卻被命運偏偏牽扯到一起的人。
“大元天下,蒙漢一家,鄉野百姓才不會如你們這些賊寇般無禮!”塔那怒上眉梢,抬起馬鞭,指著林琦罵道。
林琦的臉上,也迅速浮起幾縷陰雲,冷笑一聲,答道:“蒙漢一家,哈哈,這話我倒第一次聽說。沒錯,的確是一家,只不過在大元朝廷眼裡,你蒙古人是家裡的主人,想拿什麼拿什麼,想砸什麼砸什麼。我漢人是奴僕與家畜,想怎麼殺就怎麼殺而已。姑娘可以不信我的話,換回蒙古人的裝束試試,不出十里,山下百姓的一人一磚頭,也要把你拍成肉醬!”
“你!”塔娜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麼,本來只打算道個謝的,誰知道開口就變成了鬥嘴。這樣鬥嘴有意義麼?畢竟是人家在山中百般迴護,才保得自己周全。可不說兩句挽回顏面的話,堂堂大英雄,江西右丞達春的女兒,居然被一個南人以施捨的面孔放了。這口氣她也咽不下去。
想想過去在羅霄山中的十幾天,塔娜感到自己彷彿做了一場惡夢。夢醒後,整個世界都變了,包括以前自己對這個世上各族人的看法,自己以蒙古人為尊的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