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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七)

另外一次奪命狂奔,也是發生在廣州。

老謝本應該死在廣州。

火車站附近的一個水果攤旁,老謝賣唱。

路人扔一枚硬幣,賣水果的遞給他一塊西瓜。一個好心的中年人走過來,告訴他在廣州要唱粵語。雖然聽不懂他唱的詩,但人們對他都很好。

最讓老謝難忘的是一個撿垃圾的老人放下了五元錢。

放錢的時候,白髮老人喃喃地說:我兒子也這麼大了……

老謝收起吉他一路尾隨他,想把五元錢還給他,終於追上時,是火車站後的一幢空樓下。

很多人,全是一幫撿垃圾的人。

有的在喝白酒,有的在吃撿來的飯,有的在抽菸屁股。這些人不是殘疾人,也不是智障者,他們都很正常,全是老人,加起來有一千歲。

聊天后才知道,這些人來自貴州、河南、山東,是一群不想回家的老頭。有的鰥寡孤獨,有的被子女遺棄。

他們之所以流浪到廣州,只是因為這裡沒有寒冬,不會凍死街頭。

一個老人說,我們在等死,廣州暖和,可以死得慢一點兒。

他指指旁邊的老頭,說:大家死在一起,不孤單。

他說孩子你走吧,別和我們這幫老東西待在一起,我們太晦氣了,太晦氣了……

開始下雨了,老謝走了,幾十米之外,是高樓大廈的廣州。

夏天的廣州,大雨傾盆是家常菜,街頭賣唱屢屢被雨水阻攔。

老謝想找個能唱歌的工作,他去了沙河橋的一家職業介紹所,緊挨著軍區。

填完表格和資料,影印了身份證,他們說他們什麼工作都能找到。要找酒吧駐唱是吧,沒問題,但不是廣州市裡的,周邊縣市的怎麼樣?

吉他他們留下了,介紹所經理說吉他就算是抵押物吧,將來付清手續費後再取。

老謝猶豫了一會兒,吉他留下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手挎皮包的中年男人走進來,江西口音,他說上車上車,趕緊去工作了。老謝上了一輛車,窗玻璃是黑色的。

一車坐了十幾個人,男女老少,還有幾個大光頭,都是大塊頭。

大塊頭們不說話,一車人都不說話,車搖搖晃晃,大家都慢慢睡著了。

車一個顛簸,老謝醒了,車玻璃是黑的,車裡一片漆黑,他推開一點兒車窗透氣,被嚇了一跳。

天色怎麼也快變黑了。

車開了這麼久,這是要去哪兒?窗外哪有房屋建築,全是樹。

他本是山民出身,熟悉山路,車顛簸得這麼厲害,明顯是進了山。

老謝要找的是酒吧駐唱的工作,怎麼被帶到大山裡來了?

他開口問那幾個大光頭,其中一個低聲呵斥他:閉嘴!睡你的覺。

老謝合上眼,是嘍,被騙了,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是要被帶進山裡的黑廠,砍樹煉油當奴隸!

車速慢慢放緩,車裡的人大都還在睡覺,幾個光頭卻全精神起來。老謝眯縫著眼偷看……他們從後腰抽出了短棒和刀。

跑!必須跑,一有機會就跑!

老謝偷偷打量一下四周,暗自著急,大難臨頭了,怎麼其他人都還在睡覺?

車終於停了,車門開啟,兩個大塊頭先行下車,剩餘的三個站起身來凶神惡煞地喊:都他媽醒醒!老實點兒排著隊下車!

老謝一個猛子躥起來,炮彈一樣往車門衝,打橄欖球一樣撞翻了兩個光頭。車門處他猶豫了一秒,扭頭衝著車廂裡喊:跑!

一秒鐘的耽擱,車下的人棍子已經掄過來了,老謝側身,砰的一聲砸在背上。

這點兒力道算什麼!有童年時4000斤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