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明明是他刀劍在手,軍隊在側,可範承恩卻是滿頭大汗,好像自己被逼迫到了絕境,而眼前的宇文曄,哪怕只孤身一人站在那醫館內,卻彷彿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不論他想盡辦法,也越不過這個男人,更無法為自己效忠的皇帝報仇。
範承恩咬牙道:“你,你這樣濫殺無辜,難道就不怕遭天譴?”
宇文曄道:“不怕。”
“你——”
若他多說兩句,範承恩或許還能與他據理力爭,可這“不怕”二字,簡單利落,卻是將他的狠戾決絕也表現得淋漓盡致。
這時,一個最膽小怕事計程車兵慌得丟下了手中的刀,撲通一聲跪在了範承恩的腳下,哀求道:“範大人你可千萬不能棄我們不顧,我,我一家老小可都是無辜的呀!”
他這樣一跪,周圍的人也紛紛放下刀劍跪了下來。
一時間,哀求之聲不絕於耳。
在這些人的跪地懇求聲中,範承恩呆立在原地,一動不動——但,他並不是真的不動,只是僵硬的站在那裡無法動彈,可一雙垂在身側的手卻是用力的握緊,手背上青筋暴起,整個人彷彿一張拉到了極限的弓,就快要崩毀了。
這時,耳邊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淡淡道:“死者已矣,生者可追。”
聽到這句話,範承恩全身用力的顫抖了一下,像是那根繃緊的弦在這一刻錚的一聲斷了,頓時,他整個人耷拉下來,好像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當他再抬頭看向宇文曄的時候,臉色蒼白,眼神也變得灰暗了。
他道:“你走吧。”
宇文曄抬眼看了他一眼。
只見範承恩臉色灰白,有一種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的頹敗感,那一身鎧甲穿在他身上,更像是把他壓垮似得。他低下頭,無力的說道:“其實到了今天,我就算真的殺了弒君的人,也為時已晚。我這麼做,不過是想最後一次,回報陛下的知遇之恩。只是沒想到——”
說到這裡,他自嘲的一笑。
一邊笑,一邊無助的搖著頭,慢慢的轉身往人群中走去。而其他那些兵士,這個時候全都鬆了口氣,好像剛剛從閻羅殿撿回一條命似得,眾人慢慢站起身來,有的想要對範承恩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大家只能看著他慢慢的離開。
可就在這時,宇文曄突然道:“範大人,我有件事想問你。”
範承恩的腳步一滯,卻不回頭,只背對著他道:“你還要說什麼?”
宇文曄道:“你是什麼時候得到所謂的——我夫人‘弒君’的訊息的?”
這“弒君”二字更像是一把刀,生生的從背後扎進了他的心裡,範承恩的身形搖晃了一下,又抬起頭來長吸了一口氣,才說道:“就在今天。”
“今天?”
宇文曄目光閃爍了一下,然後道:“那我有些話想要告訴範大人。”
範承恩這才慢慢轉過身來,不帶任何感情的看著他:“你說。”
宇文曄道:“我夫人乃一介女流,若真的是她行刺陛下,斷不可能毫髮無傷,全身而退。”
“……”
“陛下遇刺,身為陛下近衛的王紹及和他的禁衛軍為何沒有如大人這般為陛下報仇?而且,他們昭告天下的訊息已經到了這裡,人卻還留在江都,為什麼?”
“……!?”
範承恩猛地一怔,睜大眼睛看向他。
“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
宇文曄淡淡道:“天下大亂,魚龍混雜,範大人以民為本,是這一城百姓之福。但,大人也需要明辨是非,良禽擇木,方能在這亂世當中保全你自己,更保全這一城百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