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通紅的眼眶,眼中似乎也有了一絲矛盾和掙扎,沉默半晌,他啞著嗓子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商如意悽然一笑,笑得眼中淚花都閃了起來。
“我想不到還有什麼別的原因,能讓一個男人連命都不要,用自己的身體去為一個人擋箭!”
“……”
“王崗寨和梁士德的人早有約定,這一次攻打東都,不能驚動宇文家。他對蕭元邃忠心耿耿,不可能明著違背蕭元邃的命令。所以,他要射的不是你,而是皇后!”
“……”
“那三箭,是你為她擋的!”
越說,商如意越覺得自己可笑。
她回想起自己在興洛倉,因為猜到花子郢可能隱藏暗處要對宇文曄動手,所以故意站在他的面前,甚至在箭矢射來的前一刻展開雙臂,想要保護他。
這一切,都被王崗寨的人看在眼裡。
而現在,她拼了命要去保護的人,在今晚,拼了命保護了別人。
如果他們知道今晚,花子郢三箭都被宇文曄擋下,在他們眼裡的自己,會不會成了一個笑話?
看著商如意一臉譏誚的笑意,宇文曄的眼神愈加凝重。
他深吸了一口氣,道:“商如意,我——”
“行了,你不必再說了,”商如意也深吸了一口氣,好像關上閘門一般將臉上諷刺的笑容關住,又看了宇文曄一眼,無力的道:“再說下去,我覺得自己真的要無地自容了。”
宇文曄深深的看著她。
商如意道:“幸好,幸好我對你還沒有到,到無法自拔的地步。現在知道這一切,也算是老天救了我。”
宇文曄皺起眉頭:“如意——”
商如意又抬頭看向他,然後後退了一步,離他身上那股刺鼻的血腥味遠了一點,但她已經清楚的看到,他的後背有鮮血一滴一滴滴落下來,在地上綻開了幾朵刺目的血花。她說道:“你趕緊讓人來看看,你的傷口好像裂開了。”
說完,便轉身要走。
剛一轉身,她的手腕就被一隻滾燙有力的手抓住。
是宇文曄,他抓住了她,卻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甚至連話都沒有,只用力的抓著她纖細的腕子,好像用這樣的力氣,就能留下她。
商如意費了些力氣,終於將手從他的手裡抽了出來,然後道:“我幫你去叫人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她沒有看到,站在她的身後的宇文曄彷彿要上前一步攔下她,可他身後三處箭傷完全崩裂開,鮮血染紅了整個後背,而抓住她手腕的動作耗費了他最後一點力氣,在看著她離開的一刻,宇文曄沉沉的倒下了。
莊子上,又亂了一陣。
但商如意已經不再去管,她將那些凌亂的腳步聲和焦慮的情緒都拋在身後,自己一個人踏著沉重的腳步慢慢的走回了房間。這個時候,天還沒亮,而之前被圖舍兒點亮的燭臺已經只剩下最後一灘蠟油,燭心上一點微弱的光彷彿在做垂死掙扎。
不過,也掙扎不了多久。
當商如意走到桌邊,沉沉的坐下來的時候,衣袂帶起的風忽的一下,就把那微弱的火星扇熄了。
頓時,整個房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她並沒有再去點亮其他的燭臺,反倒放任自己沉溺在這樣的黑暗中,也許只有這樣,才能讓自己不必直面這些日子以來的盲目,和痴心錯付的愚蠢。
她怎麼能,盲目到那種地步,又愚蠢到那種地步?
難道,是代價?
是她選擇了這樣的人生,可以保護自己,也保護最愛的親人,就一定要付出與之相等的,近乎生命的代價?
所以,這樣的心痛,是不是也算值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