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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部分

酒。我把這位交談者看做一個稍有地產的貴族,並沒有看錯。他的姓名是彼得?彼得羅維奇?卡拉塔葉夫。

我們聊了起來。他到來還不過半個鐘頭,已經推襟送抱地對我講述自己的生平。

‘‘如今我是要去莫斯科,”他在喝第四杯的時候對我說,“目前我在鄉下已經沒事可幹了。”

“怎麼會沒事可幹呢?”

“的確沒事可幹。家業都搞垮了,說實話,我害得莊稼人也破產了;這些年年景不佳,沒有收成,再加上種種災禍……”他垂頭喪氣地向一旁瞧了瞧,“再說,我算個什麼當家的呀!”

“到底為什麼呢?”

“不成器呀,”他打斷我的話說,“下哪有我這樣的當家人呢!”他把頭扭向一邊,接連地抽著煙,又接著說:“您看著我,也許以為我是個……可是我,對您說實話,只受過中等教育呀;又沒有多少家產。請原諒,我這個人心直口快,而到頭來……,,

他沒有把話說完,便甩了一下手。我就勸他不要這樣想,讓他相信我很高興與他相識,等等,後來我還說,管理家業似乎不需要受過分高深的教育。

“我同意,”他回答說,“我同意您的看法。不過總得要有一種特殊的辦法……有的人把莊稼人掠奪一空,反倒沒事!可是我……請問,您是從彼得堡來的或是從莫斯科來的?”

“我從彼得堡來。”

他從鼻孔裡噴出一縷長長的煙氣。“我是去莫斯科謀點差事。您打算謀什麼差事呢?”

“還說不好,到那邊再看吧。不瞞您說,我很怕當差:那是得負責任的。我一向住在鄉下,您知道,我習慣了……可是沒有法子……窮呀!唉,我可窮怕了!”

“可是今後您就要住在京城裡了。”

“在京城裡……唉,我不知道京城裡有什麼好的。瞧瞧看,也許那裡不錯……我覺得不可能比鄉下好。”

“難道您就不可能再待在鄉下了嗎?”他嘆了一口氣。

“不可能了。村子現在可以說不是我的了。”“怎麼回事?”

“那裡有一個好人——一個鄉親在經管……一張票據……”可憐的彼得。彼得羅維奇用手摸了摸臉,想了一下,搖搖頭。“唉,有什麼法子……”他稍沉默了一會,接著說,“可是說實話,我怨不得誰,全怪自己。我喜歡瞎折騰……真見鬼,喜歡瞎折騰!”

“您在鄉下過得愉快嗎?”我問他。

“先生,”他直盯著我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曾養了十二對獵狗,對您說吧,那樣的獵狗是不可多得的呀。(後面的詞他是拉長聲說的。)逮野兔本事大著呢,獵起珍奇野獸來像蛇一樣靈,簡直厲害得不得了。那些獵狗是值得我誇讚的。現在事情都成為過去了,用不著瞎說。我常扛著槍去打獵。我有一頭叫孔捷斯卡的狗,它捕獵時的姿勢好看著呢,嗅覺靈敏極了。有時我走近沼澤地,喊一聲:快找!要是它不去找,哪怕您帶十幾條狗前去,也是白搭,什麼也不會找到!要是它去找——那就非找到不行……而且在家裡它也很懂禮貌。用左手拿給它麵包,並且說:猶太佬吃的,它就不要,若是用右手給它,說:小姐吃的,它立刻就抓過去吃。我還有一條它下的狗崽,也棒著呢,我本來想帶到莫斯科去,可是有位朋友把那狗崽連同獵槍向我要去了;他說,老兄,你在莫斯科用不到這些玩藝兒;老兄,那邊完全是另一種天地。我就把這狗崽,還有槍都給了他;這樣,全都留在那裡了。”

“您在莫斯科也可以打獵嘛。”

“不打了,打什麼呀?從前不會剋制,如今就得忍著點。正想請教您,在莫斯科生活開銷怎麼樣,很高嗎?”

“不,不太高。”

“不太高?……請問,莫斯科有茨岡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