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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不清的年輕人湧進臺北尋找發展的機會,美滿幾乎把那些短期投宿的「莊腳囝仔」當作自己的小孩看待,不但幫他們介紹工作,甚至還當起媒人撮合姻緣。美滿說這輩子經過「美滿作媒,保證美滿」的夫妻超過兩百對,然而,她私下最想撮合的一對,最後卻以遺憾收場,她說的是富源和富美。美滿和漢亭在一起的時候,並沒有辦戶口登記,阿哲回來之後,美滿當然還是他的「配偶」,漢亭只好自立門戶,而富美則是他門戶下的「養女」,和漢亭同姓,因此漢亭有時候會藉故哀嘆,自己和富美都是「戶口外」的「外人」。既不同姓又沒有血緣關係,所以儘管富美從小就叫富源哥哥,但美滿卻始終認為,這兩個以後應該可以自然而然地「送作堆」。「自己養大的女兒成了媳婦,還有比這個更圓滿、更讓我放心的姻緣嗎?」美滿說:「誰知道,他們兩個還挺認真地以兄妹對待……,天意啦!」富美其實很小就知道自己的來歷,但她始終不覺得自己和富源有什麼不同,有時候,甚至還會懷疑哥哥才是「戶口外」的人,因為上學之後,她的成績永遠排在前頭,而富源則老是吊車尾,所以被寵的是她,經常被罵的反而是哥哥;富源勉強唸完高職,就跟著兩個爸爸學做生意,在外吹風淋雨,而她卻一路無憂地念完大學,還出國留學。多年之後,她曾經跟富源承認說,其實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她很著迷他那種跟好學生完全不同的、率性而且海派的莊腳性格,但是「……怎麼說,你總是我哥哥,是不是?」富源說當她講起這一段的時候,自己也差點失控。

「我怎會不喜歡她呢?只是那時候……她實在太優秀了,優秀到讓自己自卑,所以寧願當她的哥哥就好,至少,可以因為‘富美是我妹妹呢!’而有一點小小的驕傲!」不過,這一段他可沒告訴富美,畢竟「……過去的事了,而那時候我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爸爸了,能改變什麼?跟她說……,倒不如留在心裡就好。」富源說的「那時候」是一九七〇年代中期,富美在美國東岸的大學拿到博士學位,出國還不是那麼自由的年代,有商務護照的富源,奉母親和兩個爸爸之命去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富美的博士論文聽說和臺灣白色恐怖的那段歷史有關,她跟富源說:「研究這個,是因為想找到那個生我的妹妹吧?結果……沒找到她,卻反而找到更多跟她一樣命運的媽媽。」富源旅館在一九八〇年代中期結束營業,改建為住宅大樓,大樓的名字叫「美滿人生」。二〇〇六年,富源幫美滿辦了一場盛大的八十壽筵,富美也帶了美國丈夫和三個小孩專程回來,那時候,阿哲和漢亭都已於幾年前往生。

美滿在觀音山建了一個塔位,把他們兩個放在一起,說以後自己也要住進去,「三個人從沒睡在一起過,那種滋味……那兩個死人絕對也想試試看!」美滿很有把握地這麼說。

PART5 這些人,那些事

思念——

小學二年級的孩子好像很喜歡鄰座那個長頭髮的女孩,常常提起她,每次一講到她的種種瑣事時,你都可以看到他眼睛發亮、嘴角帶著微笑的樣子。

他的爸媽都不忍說破,因為他們知道不經意的玩笑都可能給這年紀的孩子帶來巨大的羞辱,甚至因此阻斷了他人生中第一次對異性那麼單純而潔淨的思慕。

雙方家長在校慶孩子們表演的場合裡見了面,女孩的媽媽說女兒也常常提起男孩的名字,而他們也一樣有默契,從不說破。

女孩氣管不好,常感冒咳嗽,老師有一天在聯絡簿上寫:「鄰座的女生感冒了,只要她一咳嗽,XX就皺著眉頭盯著她看。問他是不是咳嗽的聲音讓他覺得煩?沒想到XX卻說:『不是,她咳得好辛苦,我好想替她咳!』」

老師最後寫道:「我覺得好丟臉,竟然用大人的觀點汙衊了一個孩子那麼善良的心意。」

爸媽喜歡聽他講那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