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英伯伯,出訪歐洲時,吃不慣西餐,又有時差,又擔心失禮,神經時時刻刻緊繃,回到國內,最怕有評論說,英夫人哪裡言行不妥。一夜睡醒,滿嘴起泡。”
若素簡直可以想象那是怎樣一種精神高度緊張,表面還要維持優雅淡定的情形。
“後來孝國說,你陪我在牛棚裡,吃不飽,穿不暖,三不五時被‘請’去交代問題,彙報思想,還要照顧孩子,操持家務,那麼苦的日子,你都熬過來了,這點小事,怎麼能難倒你?”英夫人望著若素,眼裡是滿滿回憶,“我想一想,也是。那麼苦都堅持下來,還有什麼能難倒我?”
若素倏忽恍然,英老夫人,在開解她呢。
“英媽媽,謝謝你。”若素由衷感謝。
無論安氏一門也好,英氏一門也好,從來沒有人問過一句她的舊事。
“若素,倘使說人言可畏,最後只有一死以示清白,那是最最傻的一種方法,不過是親者痛,仇者快罷了。惟其你並沒有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你越要挺胸抬頭,堅強面對這些流言。遲早流言會得散去,而你也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堅強更自信。”
若素輕輕握一握英老夫人雙手,感謝這位歷經風雨,優雅從容的老人,給她的鼓勵與支援。與英老夫人所經歷的苦難相比,她的遭遇,實屬尋常。
“謝謝你,英媽媽,我會勇敢面對,好好生活下去。”
英老夫人笑一笑,“和媒體打交道,同參加外事活動,殊無不同。實在躲不掉,那麼記得保持微笑,不用回答問題,由他去。”
若素聽了,笑起來,“永遠不給他們機會,拍到狼狽的一面。”
英老夫人嘉許地點點頭,“呵,是。”
那一天,一路上,若素獲益良多。
轉天報紙上刊出評論員文章,質疑某些領導幹部,不能齊家,何以治國?
措辭十分嚴厲激烈,大有將安亦哲點名道姓批評一番的意向。
安亦哲在首都,打電話回來,關心若素,“還撐不撐得住?”
若素笑,“我有軍師出謀劃策,你放心在首都辦事。”
那邊安某人沉沉笑,“呵,我白擔心一場。”
若素不知恁地,忽然有心俏皮,“啊啊啊,老公,沒有你我活不下去,你快回來,我一人承受不來……”
安某人聽得“哈哈”笑,終於切實放下心,“我很快回來,你保持這種沒我活不下去的狀態……”
若素聽得熱血上頭,啐一聲“去死”,拍上電話。
回眸,不意看見媽媽微笑看她打電話的表情,臉色微微一紅。
第三天中午,安亦哲風塵僕僕回到本埠,第一時間召開記者招待會,只做簡短髮言,不接受記者提問。
“這將是我唯一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就我太太涉嫌□易遭到拘捕的傳聞做出正式回應。我太太四年前,曾經因一樁國家安全事件,協助警方調查,接受問訊。並非如傳聞所言,因涉嫌□易而遭到拘捕。請媒體不要繼續散佈不實訊息,還我太太一個安靜空間,不要打擾她的生活和學習,謝謝大家。”
然後甩脫記者窮追猛打,直接回家。
若素看見新聞時,安亦哲已經坐在家中飯廳裡,捧著湯碗,埋頭喝湯。
“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朝難。”他喝光一碗黃芪枸杞老鴨湯,輕輕籲出一口氣來。
若素坐在沙發裡,分神睇他一眼,“這樣就結束了?”
安亦哲笑一笑,“不,這不過是開始。”
確實只是開始。
隨後召開的本埠人大常委會,經過激烈討論,最後經由投票表決透過,任命在本次防汛救災過程中有突出表現的許治國為副市長,免去安亦哲的副市長職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