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看著,你當他們會買賬?”
“可求你嘞,姑奶奶!你一定有辦法的,啊?”鼓佬告央,“你看看,今兒個人要是散了,咱可都沒好果子吃!班主的脾性你不是不知……”
阿蘅被他纏磨得不行。她往場子四周看了看,略一思忖,低頭把罩在身上的寬大的粗紅戲服脫下來,裡頭是她原穿著的一身素色襦裙。她大步走到沙地中央,一伸腳踢倒了一隻才被人扶回架上的花盆鼓。
“咚——!!”
正散開的人群只聽得平地忽地似響起一聲悶雷,這一下的效果明顯比鼓佬剛才賣了命地吆喝都管用,百姓又都回頭去看,就見帶翻了大鼓的女子順勢利落地跳到了上頭。
裙角一提,腳尖一叩,鼓面又是一聲輕響,奇異地就撥動了人心,四下一時寂靜。
“咚,咚,咚,……”寂靜中,逐漸清晰的鼓聲開始有節奏地自女子腳下響起,轉身間她手腕翻花,開始在鼓上自如地起舞。然而僅有腳下的鼓點作為伴奏仍顯單調,她緊接著一踏而躍,人們彷彿透過空氣感受到了鼓面的振動,便見阿蘅已經落在大鼓周圍四散的圓盤之上,跳躍折腰、高低俯仰,腳下配合舞姿在盤鼓間或劃或抹,或點或碰。鼓聲渾厚低緩;盤宣告亮清脆,點綴其中。全由舞者一人完成,這樣的形式著實新奇。
趁著觀者已經不再離場,阿蘅暗暗向戲班裡的人丟眼色。
周遭的樂工忙瞅準時機鼓足了勁吹彈擊打。有經驗的侏儒隨著樂聲敞開步子就去追逐翩翩而舞的阿蘅。女子輕盈的步態與侏儒動作的蠢拙相映,極其逗趣。一場危機就這樣不知不覺地化在百姓的一片笑聲中。
這一切自然也落在了樓上的看客眼裡。
“公子,這是什麼把戲?”傅染禁不住問道。
蘇回似乎看得頗有興致,彎著唇角,道:“那是漢代的盤鼓舞。你沒聽說過也不足為奇。”
盤鼓舞有楚舞之風,除了盤上起舞本身的技巧外,更講究水袖的舒展和舞者腰肢的功底。阿蘅的功夫其實並不到家,只是借了它熱鬧的形式吸引眼球罷了。
“臨場應變的本事倒是不錯……”蘇回緩緩靠在了椅背上,忽然道,“傅染,你去打聽一下那個戲班。”
傅染往街心看了一眼,猶疑道:“公子是想讓這些俳優去給他逗趣取樂?可就憑這類江湖上打野呵的,只怕入不得那趙竺禎的眼。”
“我知道。”他淡淡道,“但你說,若是送上一面鏡子給我們的趙互市監看看,又怎麼樣呢?”
整個戲班子就盤窩在城內最北處的破落宅院裡。這時候男人已經忙著將戲服道具、拆下來的木架招牌之類一道搬進倉庫。
那叫謝三兒的這時酒也已經醒了大半,因著今天的意外,他時不時就跟眾人賠笑:“其實,最後丟在地上的銅板也不少了。咱們這些賣命的,沒打賞也該管頓飽飯吧!剛才差些沒跌死我!”
“得了,班主吃剩的還得讓玉官再舔掉一層油水呢,輪得上咱們?”鼓佬道,“你們也不看看今天,一出了事扭頭就去仗班主的勢了,你說那娘兒們憑啥——”
還沒抱怨完,就聽門外傳進一個熟悉的女聲:“怎麼,在人背後才敢嚼舌頭?”回頭就看到一個鳳眼吊眉的女人雙手環胸不緊不慢地搖了進來,冷笑道:“埋怨我扣你們的工錢?你們拿了錢,還不是出去鬼混!謝三兒,早叫你少貪酒吃!”
說話時又一個女子進了屋,只看了一眼擋在門裡的一夥人,便從他們身側繞過。不知誰丟的旗杆子橫在地上,她腳一攏從上頭躍了過去——正是洗了妝的阿蘅。不施脂粉的臉原來是又素又幹淨的,面板很白,卻瞧不出一點血色;也許因為她臉上總是一副低眉順眼的神情,日子一久,連五官的線條都被斂得很細淡,看上去像是一幅拓得太淺的工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