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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趕到趙家鎮魯啟運的家裡時已是酉時三刻,魯啟運的大兒子魯昌時夫婦聞訊已經趕到,魯昌林因為在上海,一時無法給他捎信,所以只來了夫人孫氏和她的大女兒文寶,魯昌軒的夫人周氏牽著小兒子魯榮勝也在,老二魯昌文正在趕來的路上,鎮上的郎中陸先生已診過脈開了方子,現在正在施針和拔火罐,第一帖中藥煎好也已餵了進去,接下來正在煎第二譜藥。
魯昌軒進房去看了看父親,見魯啟運閉目躺在床上,對呼喊已有了些意識,但仍陷入半昏睡中,左半身麻痺動彈不得。他們的母親嚴氏佝僂著身子坐在床的另一側,神情恍惚眼神呆滯地看著地下,時不時地用手帕默默地揩拭著眼淚,一頭花白的頭髮在油燈下看起來象一團亂麻,老伴倒下才一個多時辰,嚴氏的精神幾乎就垮了。
魯榮明看到爺爺臉色青白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對他的叫聲只有含糊的回應,連眼睛都沒有睜開看他一眼,全然沒有了平時的幽默和活力,他以為爺爺快要死了,嚇得直抹眼淚。
魯昌軒不知什麼好,在父親床前呆立片刻後靜靜地退了出來。在魯家五兄弟裡,他排行第四,阿五去世後他就是最小的,在父母親的事情上,他基本上沒有話的資格,因此他很識相地閉緊嘴巴,等著哥哥們就父親病倒的事舀出一個處理辦法來。
不多時,魯昌文趕到,四弟兄在外屋開了一個短暫的會議,女人們都在房間裡,有當陸先生下手的,有陪著婆婆勸解的,也有進進出出端藥端水的,這幢冷清了多年的房子,今晚又一次熱鬧喧譁起來。
是開會,其實基本上是老大魯昌時在排程指揮,他指派了每天夜裡值夜的班次和人數,讓莫英專門負責做飯和煎藥洗刷,在這段時間裡他們兄弟四個都不能回家,就吃住在這老宅裡專心侍候父親,直至他病情穩定為止。各自家裡的事都由自個的女人操持著,有空時媳婦們也要來老宅輪流為公公端湯端水。對魯昌時的話,三個弟弟都沒有異議。這第一晚,就由老大夫婦頂下了。
魯昌軒看到事情按排好了,夫妻四個才和孫氏母女一起回了家,路上,一行人都沉默著不一句話,到家門口時,朱氏才遲遲疑疑地問:“四阿叔,你看阿爸他這次……”孫氏隨女兒們的叫法稱呼小叔子。
“不好。”魯昌軒凝重地回答,“聽陸先生,阿爸這是中風了,這種病能不能治好全看病人的運氣,何況,陸先生如果能醒來估計也不會下地了……”
孫氏不由倒抽一口冷氣:“怎麼會這樣?……”她楞怔了片刻,才又幽幽嘆道:“唉,阿爸他這麼一個精明能幹的人,最後怎麼竟然得了這樣一種病?”
“唉,沒辦法,這就是命啊!”魯昌軒也嘆道,他讓女人和兒子們都進了院子,忽又回身對正要進門的朱氏:“三阿嫂,三阿哥那裡我明天一早就託人帶個信給他,讓他千萬要請假回來一趟,不然……咳,有些事真的很難講的,還是早做準備的好。”
“曉得了,謝謝四阿叔了。”孫氏點點頭應道。然後閃身進去,關上了院門。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魯昌軒就把魯榮明叫起來,讓他吃了早飯就回城裡讀書去,臨走還關照兒子,要他和先生一聲,如果爺爺情況不好,是隨時要請假回來的,魯榮明一一應下了。而他自己則去了雁城北門外護城河西側的航船停靠碼頭,那裡是每十天一班去往上海的航船必經之地,算算日腳,今天應該有船往上海去,他要守在那裡找一個帶信給三阿哥的人。
因為怕上學遲到,魯榮明只喝了一碗稀飯就急急出門了,連姆媽幫他剝好的粽子都沒吃。走到北城門時,天還沒亮透,他看到城門前擠了一群挑著菜擔著柴的附近鄉村裡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上前一看才知道城門還沒開呢,就站下等著,不一會兒,就有管城門的人出來,吆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