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佟志佳仍然不記得她如何成為這名小安琪兒的母親。
也許上帝對她特別恩寵,好讓她一切從頭開始。
世上也還不是沒有好訊息的。
方女士興奮地向老闆報告:「雜誌銷路連續三期上升。」
「是因為我沒有參予嗎?」
「是因為我們終於走運了。」
「人會無故走運嗎?」
「會,一直做得最好,待群眾發現我們的優點,然後,我們名之曰走運。」
志佳笑得落淚,先不知要流多少血淚汗。
「你好像並不太過歡喜。」
「聽我說,老方,銷路上升,我們便希望它一路升個不停,下期滯留原位,已經會引致失望,萬一不幸下跌,同事們更會沮喪,所以這件事非沉著應付不可,當它若無事好了。」
「嘩,」方女士叫起來,「你幾時變得如此深沉可怕?」
佟志佳一怔。
「我們還年輕,喜怒愛惡都要分明,適當地發洩情緒是種樂趣,志佳,不要未老先衰。」
方女士說得對,可是佟志佳也並沒錯。
「我們今天訂了蓮花酒吧去慶祝。」
佟志佳剛想表示意見,方女士又說:「你一定要來,你得付帳。」
志佳很感激方女士照顧她寂寞彷徨的心。
志佳喜歡喝非常冰凍的香檳。
三杯下肚,但覺死而無憾。
同事們在興奮地商議下一期該用些什麼素材。
並且驕傲地說:「我們的封面女郎從不暴露。」
志佳動作有點呆滯,她嘴角像帶著一個微笑,又像沒有。
有人坐到她對面,她抬起頭來,發覺是張熟悉的面孔。
有點怔怔的佟志佳朝他點點頭。
那面孔屬於應佳均。
「他們說你在這裡。」
「找我何事?」
「我想我們需要談一談。」
志佳攤攤手,一直以來,是他不肯與她對話。
她說:「謝謝你讓我見小彤。」
應君問非所答:「我希望你不要與我爭撫養權。」
志佳抬起頭,訝異地說:「我想都沒想過要那樣做,孩子並不認識我,暫時不宜與我生活,況且,這些年來,你待她這樣好,已證明你是一個完全稱職的父親。」
應君呆住。
他如一個被釋放的囚犯,心靈像一隻白鴿似飛逸出去,享有多年來渴望的自由快活,夢魔已除,精神卻仍然恍惚。
他不信自己的好運,這個可怕的女人,居然會放他一馬。
志佳說下去:「假如你們父女需要我,請馬上通知我,我會儘快趕到。」
人真的會變嗎?
不不,應佳均警惕起來,切莫託大,也許有更大的陰謀跟著而來。
志佳見他不出聲,便問:「你想和我講什麼?」
應佳均喝半杯冰水定定神:「就是這麼多。」
他聽女傭匯報,她們母女會見經過非常文明冷靜,以致小孩情緒平穩良好,這不是他所認識的佟志佳。
也許佟女士經過幾年修煉,更加厲害了。
他聽見她說:「我想看一看小彤的出生證明書。」
他一顆心又立刻吊起來,「副本行嗎?」
「可以。」
他又詫異她處處有商有量。
她又問:「我是幾時離開小彤的?」
應佳均忽然又睜大雙眼,憤怒恨怨懼交織,霍一聲站起來:「再見。」頭也不回地走了。
志佳握著酒杯,目送他離去,奇怪,這麼些年了,他還為她舉止失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