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希言沉默片刻,決然道:「季安,事已至此,我們已經沒有退路。張侍郎的死因已經呼之欲出,難道你願意功虧一簣?葉掌櫃的事很快便有轉機,難道你願意棄之不顧?縱使前面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闖一闖。」
韓沐心裡天人交戰了一會兒,終是一拍大腿道:「好,做事情半途而廢不是我的風格,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你去闖刀山火海,我陪著也就是了。」
顧希言要重新驗屍的訊息很快傳開,一石激起千層浪。
應天府尹李公弼第一個站出來反對:「顧府丞,我看你是瘋了,張侍郎是朝廷命官,侮辱他的屍體是什麼罪名,你應該清楚吧。若此次驗屍一無所獲,本官第一個要上本彈劾你。」
顧希言多李公弼的威脅恍若未聞,沉聲道:「下官熟知刑律,若殘毀他人死屍,及棄屍水中者,各仗一百,流三千里。若此次驗屍查不明張侍郎的死因,下官願按律受罰,絕無半點返回。」
「好。」李公弼早就看顧希言不順眼了,這次倒是拉他下馬的好機會,不由提高了聲音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我可事先提醒過你了,你自己要作死,我便不攔你。」
第二天午後,張侍郎的宅院附近異常熱鬧,圍了一群看熱鬧的閒人,沈瓊英買菜是恰巧路過,好奇問道:「張侍郎是要出殯嗎?怎麼圍了這麼多人?」
一名看熱鬧的中年婦女看上去很興奮,低聲告訴沈瓊英道:「張侍郎明天才出殯,這是官府的人來了,說是要重新驗屍呢。」
「驗屍?」沈瓊英十分困惑:「張侍郎的屍體不是早就驗過了嗎?」
「娘子有所不知。」中年婦女越發壓低了聲音:「這次是要開啟張侍郎的頭骨仔細檢驗呢。阿彌陀佛,這可是褻瀆亡靈,顧府丞這麼做,也不怕遭報應。這件事金陵城已經傳遍了,實在是稀罕,所以我也跟著來湊湊熱鬧。」
沈瓊英頭登時嗡的一聲,那中年婦人後來又說了什麼,她都聽不見了,也不顧得買菜,只呆呆地立在那裡。
停放張侍郎屍體的靈堂外臨時搬來了案桌、凳子,他的屍體已經從棺槨中抬出,仵作汪敏在一旁擺了一個香爐,裡面點燃了香。又將自己的嘴臉用白紗巾包裹嚴實,帶上一副白紗手套。
這時衙役遞上了浸過熱水的毛巾,汪敏接過來輕輕擦拭過屍體,方開始細細檢驗。
此時張侍郎的妻子方氏,李公弼都彎下身來,屏聲靜氣注視著汪敏的動作,韓沐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唯有顧希言還是那麼直直地站著,並沒有低下頭,巖巖如孤松獨立。
汪敏對了屍體的後腦勺細細看了一會兒,將銀針探了進去,一無所獲。又用銀匙撬開了張侍郎的嘴,仔細檢視了腐爛的皮骨,眉頭緊皺,對著顧希言搖了搖頭。
汪敏艱難地開口道:「稟告老爺,小的並沒有發現您說的那樣東西。」
李公弼冷笑了幾聲,正待諷刺顧希言幾句,卻見方夫人面色通紅,上前一把抓住顧希言道:「你這狗官,我原是相信你能為老爺伸冤,才頂著族親。的壓力同意你開啟老爺的頭骨,沒想到你什麼也查不來。可憐老爺已經身故,還要受此侮辱,你讓我日後有何面目去見老爺,又有何面目再面對族親?」
韓沐連連跌足:「完了完了,伯約,你精明一世,怎麼關鍵時候犯了糊塗啊。」
這時張侍郎府外也很熱鬧。因為府內有線人,一些看熱鬧的百姓已是提前知道了訊息,紛紛傳道:「沒想到這次顧府丞竟然栽了大跟頭,重新驗屍還是一無所獲。你們說,他會不會被馬上問罪?」
沈瓊英只覺得腳下一軟,若不是一旁的春蘭扶著,幾乎要跌倒在地。
張侍郎靈堂內,李公弼冷笑道:「顧府丞,這就是你重新驗屍得到的結果,你還有什麼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