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魏州叛軍在河洛南岸的嵩縣、伊川等地也不可能疏於防備,早就據險結寨、防禦極嚴,梁軍想要從這個區域發動進攻,只能用將卒的性命去填,大型戰械也根本送不過去。
而一定要從這個區域,近乎是孤注一擲的對佔據河洛地區的魏州叛軍發動進攻,就必須要等到這一刻。
一方面需要時間修造、拓寬嵩縣東部的山道。
更重要的還是朱裕要等到梁軍從中高階武將到底層兵卒,都充分認識到眼下是關乎他們非生即死的背水一仗,才能有多幾分成功的勝算。
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蒙兀人在趙塘堤修造攔河大壩,都直接將攔河大壩修成溝通禹河南北兩岸懷州城與武陟城的馳道,蒙兀兵馬的主力就主要部署在東側,意圖對汴京西翼地區展開攻勢。
隨著洪水的進一步泛濫,滎陽城以東、以南,繼而到許州北部,都變成一片汪洋,這不僅限制蒙兀人的騎兵或步卒兵馬快速增援魏州叛軍所守的河洛地區,更切斷蒙兀人的騎兵部隊,從南部快速穿插到許州、汝州乃至蔡州腹部,攻擊西翼騎兵腹背側翼的可能。
就連徐明珍的壽州軍,此時也主要被隔絕在沙潁河東岸的譙州、亳州等地。
唯有拖到這一刻,梁帝朱裕才不會擔心徐明珍有心思不穩的可能,才能放心的將在沙潁河西岸集結的五萬兵馬,傾盡全力、傾其所有從少室山南側的險僻穀道,殺入目前也已暫時成為孤島的河洛地區。
然而,金陵、襄北以及淮東等地卻並不知道河淮梁軍的動靜。
進入五月之後,江淮大地也陸續進入梅雨期,降雨連綿不斷,楚楊等地內澇嚴重,河塘溪渠皆溢。
這使得從淮河上游而來的洪水下行,變得更加緩慢,洪澤浦之內的水位也是一天高過一天。
洪澤浦西岸地勢要高一些,但鍾離縣境內龍遊湖與洪澤浦已經連成一片。
洪澤浦南面的石樑縣,幸虧這兩年才遷入萬餘口民戶,即便到處都是積澇,實際受災情況並不嚴重,真正面臨嚴峻考慮的,還是洪澤浦以東、地勢最為低陷的楚州以及樊梁湖西側的揚州北部地區。
早年清河、山陽、金湖三縣所建立的軍府屯墾體系,與洪澤浦東岸大堤形成有機的一體,大堤有六座大型水閘相接六條乾渠,乾渠再有六十八條旁支民渠,延伸到總計七八十萬畝軍墾屯田的每一個角落。
六道水閘乾渠,不僅保證屯區的灌溉用水,而一旦洪澤浦水位上漲,還能保障能快速、及時的將洪水往下遊方向引導。
楚州早年差不多有十五六萬口的將卒家小眷屬,在這一片屯區棲息勞作,每年還能額外向軍府上繳逾六十萬石的田租。
五牙軍水師主力慘敗於洪澤浦,東岸大堤隨後受梁軍破壞極其嚴重,之後兩年,淮東求助於棠邑,才有餘力重新修繕東岸大堤。
然而淮東目前僅有能力修好兩座水閘,但兩座水閘相接的兩條乾渠與東面山陽瀆(邗溝北段)的清淤疏浚之事還沒有開展。
也就是說,山陽、清河、金湖三縣之間的軍府屯區,這時候勉強恢復一定的灌溉能力,卻沒有恢復行洪能力。
王文謙奉命趕到金湖縣督管水情的當天,將晚時分金湖縣城北側的大堤便發生決口,令王文謙措手不及,也束手無策。
渾濁的洪水彷彿千軍萬馬一般,從決口渲洩而下,不僅大堤上有上百守堤的軍民猝不及防的被捲入洪流之中,大堤下方的幾個屯寨很快也被大洪淹沒,兵戶家小根本就來不及撤出來。
王文謙在金湖縣令王遠、駐軍將領蔡經以及殷鵬等人的簇擁下,狼狽不堪的爬上一座緩坡,只能大堤缺口越沖越大,才不多一會兒時間,決口就被大水扒開有二十丈寬,幾艘穿滿砂石的烏篷船都沒得及鑿沉去堵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