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道去……行嗎?”“行,行。”
投下了斜方形的淡淡的陰影,其他地方就沒什麼陰影了。輕風時吹時停,有時一下直接撲面而來,彷彿吹得起勁了,周圍的一切都歡快地喧鬧起來,搖晃起來,動了起來,蕨類植物柔軟的頂端也在翩翩起舞——你正在為風的來臨而歡喜……可是它又停下來了,一切又都不動了。惟有螽斯彷彿惱怒了,放聲齊鳴著——這種不斷的鬱悶而枯燥的叫聲真令人厭倦死了。這種叫聲同正午的固執的酷熱倒很匹配;這種叫聲彷彿是酷熱所生,彷彿是酷熱把它從熾熱的地裡召喚出來的。
我們連一群鳥兒也沒有碰上,後來就去到另外的跡地上。這兒一些新伐倒的白楊樹可悲地躺在地上,壓住了一些青草和小灌木;其中有些樹上的葉子還是綠綠的,可它們已經死了,從一動不動的樹枝上萎靡地耷拉下來,其它樹上的葉子已經乾枯了,蜷縮了。一堆堆新鮮的黃白色木片躺在潮溼發亮的樹墩旁,散發著特別的沁人心脾的帶苦昧的氣息。在遠處靠近樹林的地方,斧子發出沉悶的響聲,每隔一會兒,就有一棵青蔥的樹木好像鞠著躬、伸開兩臂似的莊重而緩慢地倒下來……
老半天都沒有找到任何野禽;最後,從那長滿苦艾的橡樹叢裡飛出一隻秧雞。我放了一槍;秧雞在空中翻了個身便栽下來了。一聽到槍聲,卡西揚便趕緊用手遮住眼,一動不動,直到我裝好拎,撿起那隻秧雞。等我向前走了,他便到那死秧雞落下的地方,彎下身去,瞧著那濺上幾滴血的草地,搖了搖頭,惶恐地瞧了我一眼……後來我聽見他嘟噥說:“造孽!……唉,真造孽呀!”
炎熱終於迫使我們躲進樹林。我急忙跑到一個高高的榛樹樹叢下,樹叢上邊優美地舒展著一棵槭樹的輕盈的樹枝,那是一棵年輕而挺拔的械樹。卡西揚在一棵砍倒的白樺樹粗的一端坐下來。我端詳著他。樹葉在高處輕輕搖曳,葉子的淡綠色陰影在他那隨便用黑色上衣裹著的孱弱的身體上和他那小臉上緩緩地前後滑動。他沒有抬頭。他老是不吭聲,使我感到挺沒趣,我便仰面躺下來,欣賞起那些亂紛紛的樹葉在明亮的高高的空中平靜地嬉戲。在樹林裡席地仰臥,向上眺望,真是其樂無比呀!你會覺得,你是在觀賞深不可測的海洋,覺得它遼闊地伸展在你的“下邊”,樹木不像是從地上聳起,倒像是大樹的根往下伸,垂直地落在明淨如鏡的波浪中;樹葉時而像綠寶石似的透亮,時而濃得成為黃綠色和墨綠色。在遠一些的地方,細枝末梢上有一單片葉子紋絲不動地停在透明的藍空裡,旁邊的另一片葉子在晃動著,好像池中的魚兒在戲耍,似乎是自己在動,而不是風吹動的。一團團自雲像一座座水下仙島,悄悄地浮來,又悄悄地離去。忽然,這整片海洋,這光輝的天空,這些灑滿陽光的樹枝和樹葉,全都流動起來,閃爍著流動的光.響起清新的、顫悠悠的沙沙聲,宛如突然而來的波浪的無休止的細微拍濺聲。你靜靜待著,瞧著:心中變得多麼歡暢、寧靜、甜美,這是筆墨所無法形容的。你瞧:那深邃清澈的藍空會使你的嘴唇泛上跟它一樣純潔無瑕的微笑,一些幸福的回憶,就像天空中的雲,也好像與那些雲一道,緩緩地飄過你的心頭。你老覺得你的目光越投越遠,它帶著你奔向那平靜的、明亮的無底的深處,使你無法脫開這種高處,這種深處……
“老爺,老爺呀!”卡西揚冷不防地用他那洪亮的嗓音說話了。我驚異地抬起點身來;在這之前,他對我的問話往往愛答不答,可這一下他卻自動開口了。
“你有什麼事?”我問。
“你為什麼射死鳥兒呢?”他直盯著我的臉說。
“什麼為什麼呀?……秧雞是種野味,可以吃嘛。”
“你可不是為了吃而打死它的,老爺,你才不去吃它呢!你打死它為的是取樂。”
“你自己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