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埋下頭。他說:“今天上午我辭去了刨木廠的活兒。”
“嗬,”警長說,“我猜你不是十二點後趕了不少路來這兒的,也不打算在一點鐘前趕回去。哎,看起來——”他住口了。他知道天黑前大陪審團就會對克里斯默斯的罪行起訴,布朗——或者說伯奇——會成為一個自由人,除了在下個月還得作為目擊者出庭作證。克里斯默斯既然毫不抵賴,他的出庭也無絕對必要,警長相信克里斯默斯為免受絞刑會乖乖服罪的。他想:“這沒什麼壞處,讓那可惡的傢伙去面對上帝的威嚴,哪怕一輩子就一次也好。”他說:“我看你說的那事就算定了。當然,像你說的,我得派一個人跟他一塊兒去,就算他不會逃跑,還抱有希望得到那筆獎賞的一部分。不過,他到那兒之前,不得讓他知道是去見誰。他還不知道這個吧。”
“是的,”拜倫說,“他不知道。還不知道她到了傑弗生鎮呢。”
“所以我想派一個人押送他去。別告訴他理由:就送他去那兒。除非你願意親自帶他去。”
“不,”拜倫說,“不,不。”但他卻站著不動。
“我就這麼辦。我猜那時你已經離開了。我派人跟他去,四點鐘行不行?”
“行,謝謝您,您的一片好意。”
“嗯。她到傑弗生鎮後,除了我之外,不少鄉親都待她挺好。好啦,我不對你說再見的話。我想,說不定哪天你會再到傑弗生來。從沒聽說過有誰在這兒住過一陣便一去不回的。也許得除開關在那邊牢獄裡的傢伙。可是我想他會服罪,免遭絞刑。對傑弗生鎮來說,這個案子也可以了結了。那個自認為是他外祖母的老婦人可真夠嗆。我回家時那老頭兒在市區又叫又鬧,大罵鄉親們是膽小鬼,不敢把囚犯抓出監獄當場處以私刑。”說著他開始放聲大笑。“他頂好小心點兒,不然珀西·格雷姆會派他手下那夥人把他抓起來的。”他收住笑聲,平靜下來。“真太難為她了。當女人可不容易呀。”他瞧著拜倫的側面。“這樁事使我們許多人都受了不少苦。好啦,你不會過多久,說不定哪一天你會回來的。說不定下次回來傑弗生鎮待你會好一些。”
當天下午四點鐘,拜倫藏在一旁,看見一輛汽車開到後停下,押送人和那個他知道名叫布朗的人從車裡鑽出來朝小木屋走去。現在布朗沒戴手銬了,拜倫看著他們走進小木屋,押送人把布朗往前一推,推進了門。然後門在布朗背後關上了,押送人在臺階上坐下,從衣兜裡掏出旱菸袋。拜倫站起身。“我現在可以離開了,”他想,“我可以走了,就是現在。”他隱藏的地方是先前那幢大屋子聳立的草坪旁邊的一處灌木叢。樹叢對面拴著一頭騾子,從小木屋和大路上都看不見。舊馬鞍後邊綁著一口破舊發黃的仿皮革的箱子。拜倫跨上騾背,轉身上路,頭也沒回。
在斜陽照耀的寧靜下午,略帶紅色的大路向一座小山爬去。“唔,我可以翻山越嶺,”他想,“我可以翻山越嶺,男子漢能夠辦到的。”周圍安寧沉靜,他在這地方生活了七年,一切都很熟悉。“一個男人似乎什麼事都可以承受。甚至他沒幹過的事也能承擔下來。他還能忍受這種想法:有些事他簡直就無能為力。甚至幹不了躺下哭泣不願再幹的念頭他也能忍受。他能忍著不回頭看一眼,儘管他知道回不回頭對他無足輕重。”
山勢往上升,直升到山頂。他還從未見過大海般的景象,因此他想:“這像是一片虛無飄渺的邊沿所在。我要是跨越它,便會掉進無底的深淵。在那兒樹木看上去像是別的東西,也被叫作別的名目,不叫作樹木;人也一樣,不稱作鄉親們,而被叫作別的名字。而拜倫·邦奇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