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躍出來,身子微微往下蹲,另一個正拔腿朝前跑,就要趁勢繞過屋角。格雷姆這時猛然瞧見克里斯默斯拿著一支沉重的鎳皮手槍。格雷姆忽地一閃身,退過屋角,趕緊掏出身上的自動手槍。
格雷姆冷靜地迅速思索,仍帶著不動聲色的喜悅。“他可以做兩件事。要麼再退回深溝,要麼繞著屋子躲閃,直到我們兩人中有一個挨一槍。而溝恰好在他那一邊的屋旁。”他立即做出反應,以最快速度衝過剛才拐過的屋角。他不顧一切,像是受著魔法或上天的護佑,像是他知道克里斯默斯不會端著槍等著他。他不停步地跑過下一個屋角。
現在他到了溝邊,雙腳跨立不動。在寒光逼人的自動手槍上方,他的面容安詳平靜,超凡脫俗,像裝飾在教堂窗扇上的天使。不等站定他又開始行動,動作敏捷,像枚棋子在棋盤上盲目地聽憑棋手的調遣。他向溝裡跑去。可是他剛往溝裡跳去,發現溝裡有樹叢阻擋難於下去,便又回頭往上爬。現在他發現小木屋高出地面兩英尺。匆忙中他剛才忽視了這一點。他明白自己失了一著,處於不利的地勢。克里斯默斯一直在屋子下面注視著他兩腿的移動。他說了一聲:“好傢伙,真行。”
他往下的一跳使他衝出一段距離之後才能停下來回頭往上爬。他不屈不撓,好像不是血肉之軀,好像挪動他這馬前卒的棋手在不斷給他打氣。他毫不停留,立即縱身一跳,跳出深溝,接著開跑。他跑著拐過小木屋,剛好看見克里斯默斯在三百碼開外的地方越過一道圍欄。他沒有開火,因為克里斯默斯正穿過一個小園子,徑直朝一幢住宅跑去。他跑著,看見克里斯默斯躍上屋後臺階進入屋內。“好哇,”格雷姆說,“鑽進了牧師的家,到海託華的屋裡去了。”
他沒減慢步子,雖然他突然轉彎繞過住宅來到街上。那輛曾經趕上他、隨後又不再見他蹤影的汽車已經開回來,這時恰好來到它應該出現的地方,像是棋手的安排,像是天意。車沒等他打任何手勢便停了下來,接著有三個人鑽出汽車。格雷姆一聲不吭,轉身就跑,穿過前院進入那幢屋子,那被廢黜的老牧師獨自居住的地方;三人隨後緊緊跟上,衝進門廳才停步,給這間陳腐陰暗的與世隔絕的隱居室帶進了他們剛剛離開的暴烈的夏日的陽光。
他們身上充滿了夏日的陽光,他們散發出夏日的陽光:無所顧慮、暴烈粗野的陽光。他們的面孔像是脫離軀體,懸在空中;目光卻炯炯逼人,彷彿來自神的光環。他們看見海託華滿臉流血躺在地上,連忙彎下身扶他起來。在這之前,克里斯默斯舉著戴手銬卻握著手槍的雙手跑進門廳。手槍和手銬閃射出晃眼的雷電似的光芒,克里斯默斯像一個圖謀報復、宣佈劫難來臨的凶神惡煞,把他擊倒在地。他們把老人扶起來。
“在哪間房?”格雷姆邊問邊搖晃他,“哪一間房,老頭兒?”
“先生們!”海託華喊了一聲。然後又說:“人啊!人啊!”
“哪一間房,老頭兒?”格雷姆叫道。
他們扶他站定。人們剛從陽光下走進陰暗的廳堂,他的禿頭,他那張蒼白的淌血的大臉更顯得十分可怕。“鄉親們!”他喊叫著說,“聽我說。那天晚上他在我這兒。發生謀殺案的那天晚上他同我呆在一起。我向上帝起誓——”
“我的上帝!”格雷姆叫道,聲音宏亮激憤好像發自一個年輕牧師之口,“難道傑弗生鎮上每個牧師和老處女都跟這黑兔崽子有不清不白的關係?”他撇開老人又往前跑。
他彷彿只是在等待棋手再次移動他,他帶著穩操勝券的信念,筆直地跑向廚房,進入門道便立即開槍,他還沒看清那張掀倒的側靠在屋角的桌子,還沒注意到那個蹲在桌子背後的人和桌子上方邊沿爍爍閃亮的雙手,可他早已開槍了。他把槍膛裡的子彈統統射向桌面;後來有人用塊摺疊的手絹蓋上一共五處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