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擺,雙眼佈滿一層白霧似的膜,“沒辦法,這是當馱腳娃時留下的,現在這腿一下雨就痛,眼睛一吹風就流淚。”那油浸浸的大鼻子說話時透出一臉的真誠,說話間手裡的轉經筒旋轉不停,另一隻手不時地捶捶腿;他閉口不語長時間地盯住三石灶上的火苗,一副被年輕時的足跡拖拽著的神態。大家在背地裡叫他大鼻子旺堆,在康定叫旺堆這名的人太多了,於是,擅長取綽號的康定人就根據他們的形象或職業的特點來稱呼他們,這樣一來只有一隻眼睛的旺堆叫獨眼龍旺堆;賣酥油的就叫酥油旺堆;鞣皮子的叫皮子旺堆;夜裡打更的叫打更旺堆。但鄭雲龍偷偷管大鼻子旺堆叫“神話旺堆”,原因是他常常給他講幅員廣大的康藏的趣事,他告訴鄭雲龍,他看見過拉龍溝的巖畫上,羅剎女與猴子*的巖畫,這圖形教會了鷹同旱獺*並生下“袖狗”,它的形體只有老鼠一半的一半大,放在袖筒裡靠吃人吐在手心裡的口水為生;在牧民買不到茶葉時,他們就用高山上生火用的耐旱灌叢的樹皮熬水喝,防止因吃油膩的肉食而拉不出屎來;在南茶路嘻嘻土司的領地上,一個叫火崖巖的*臺旁邊,幾百年來,成群結伴的鷹在巖上拉的白屎如厚雪一樣的蓋滿山崖,那白色遠遠地看上去非常刺眼,那些過路的蒙古人就停下來磕頭膜拜,虔誠得連草皮都磕出了坑;他還看見過北茶馬路上叫正科的山樑與山樑間,那些閉關修行的紅衣喇嘛像鷹一樣在山樑間飛來飛去;他親自和夥計們在豹子偷襲馱畜時將豹子砍得皮開肉綻,但第二天在擊斃同一只豹子後,它的刀傷卻完好如初,豹子的嘴上還銜有各種草的混合物,有心人將這混合物塗在自己的傷口處,睡一覺後傷口卻無蹤影;他還看見雪崩後一群群雪地精靈雪蛆……
“神話旺堆”的經歷不止一次將鄭雲龍帶入充滿神秘而令他嚮往的境界,這些夢幻般的話題在他過去的經歷中,是醉漢說的酒話,是夢遊者的妄言,但眼前的旺堆既不醉也不傻,口齒伶俐,思路清晰,一臉的真誠,一路從“神話”中踏歌而來。久而久之,鄭雲龍開始嚮往“神話汪堆”早年的生活。當他夜裡把這些像《西遊記》《封神榜》裡一樣的故事告訴玉珍時,她呆呆地傻望著他問:“你不會是瘋了吧?”並用拒絕與他同房來威脅他。
早上,白阿佳在後院的小經堂添燈敬香誦完經,走出經堂,冷颼颼挾著雪塵的寒風提醒她,“哦,今天是安覺寺舉行燃燈節紀念宗喀巴的日子。”她站在院裡叫喊玉珍。
不一會兒,玉珍來到她的房裡,問:“阿佳找我?”
“嗯,是的,你去收拾收拾,晚飯後陪我去安覺寺添油敬香。”
“是。”玉珍應後便退了出去。
“等一等,我看你來時也沒有帶什麼穿的,身上穿的太單薄,看你凍得像瘟雞一樣。”
略帶嘲諷的關心讓玉珍羞澀地埋下了頭。
“你來。”阿佳說完便翻箱倒櫃地清出一堆衣服扔在桌上,“拿去試一試,康定的天氣就跟娃娃的臉一樣說變就變,冬天了,穿暖和些。”
“謝謝阿佳。”玉珍拿了衣服退下去。回屋看見雲龍,鼻子一酸,淚珠撲哧哧地滾了出來。
“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鄭雲龍正同旺堆在馬廄裡鍘馬草,看見玉珍有淚無聲的模樣,便放下手上的活問她。
“沒有什麼,就是想哭。”
鄭雲龍聽得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是好,又問:“又是誰欺負你了?”嗓門提得很高。
“真的沒有誰欺負你我,人家就是想哭。”說完一頭撲在他的懷裡,“好了,好了,想家了是不?”他摟著她,安慰她。
老旺堆第一次在大白天看見男女摟在一起,搖搖頭無奈地走開了,邊走邊說:“漢人一點都不含蓄。”
“我們會在這裡躲很久嗎?”她問他。
他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