務處三產辦的頭頭。我們把張國棟給逼急了,他眼睛溼潤著嘴角哆嗦著從懷裡掏出一本線裝書,首頁四個字《武經總要》,果然有股強壯的屎尿臊味。張國棟說,你們看,三種火藥配方,主料一樣,不同的輔料,不同的效果,比如易燃易爆,放毒和製造煙霧:“晉州硫磺十四兩,窩黃七兩,焰硝二斤半,麻茹一兩,乾漆一兩,砒黃一兩,定粉一兩,竹茹一兩,黃丹一兩,黃蠟半兩,清油一分,桐油半兩,松脂一十四兩,濃油一分。”
劉京偉當時的理想是成為一個功夫大師,內宗張三丰,外師達摩。他說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一個人關鍵是要有理想,循序漸進並且持之以恆。比如練輕功,從一尺深的坑裡往上跳,每天加一寸,一點也不難,三個月之後,就能飛簷走壁了。我怎麼想怎麼覺得有道理,現在仍然不明白他最後為什麼沒練成飛簷走壁,只是替我們班參加跳高比賽,腹越式過了一米八的高度,得了一張鳥屎黃的獎狀。他抻筋壓腿,幾個月之後,居然橫岔豎岔都能劈下去。張國棟不以為然,“柔韌性再好,你的嘴也夠不著自己的老二,沒用”。劉京偉從廢品收購站撿到一本萬籟聲編的《武術匯宗》,紙張破爛,年代久遠,民國初年出版的,以為得到了武林秘笈。他說他要照著秘笈苦練鐵砂掌,練成後,一高興一掌拍碎賣啤酒黑胖子的蛋。一天,劉京偉說西山大覺寺的一個高僧要專門坐地鐵跑到東邊來看他練功,他看不見大師,但是大師卻明鏡似的看得見他,看他有沒有慧根秀骨。劉京偉堅信他一身都是慧根秀骨。那天晚上,我們在老流氓孔建國的小屋裡打拱豬,耳邊傳來劉京偉練功的吼聲。我們樓後有一個水泥壘的乒乓球檯和一個鋼管焊的雙槓,劉京偉一定是在對著水泥壘的乒乓球檯和鋼管雙槓施展鐵砂掌。他的吼聲越來越淒厲,最後終於帶著哭腔撞進小屋,雙手醬紫,右手無力地垂著,和手腕成九十度角。我想是骨頭斷了。劉京偉哭道:“我按練鐵砂掌的藥方洗手來著,應該金剛不壞呀,怎麼會這樣?大師一定要失望了。”送劉京偉去朝陽醫院的路上,他給我看了貼身藏的秘笈藥方:“川烏一錢,草烏一錢,南星一錢,蛇床一錢,半夏一錢,百部一錢,花椒一兩,狼毒一兩,透骨草一兩,藜蘆一兩,龍骨一兩,海牙一兩,地骨皮一兩,紫花一兩,地丁一兩,青鹽四兩,硫磺一兩,劉寄奴二兩,用醋五中大碗,水五碗,約熬至七碗為度。”
我心裡想,這倆丫的沒精神病才怪,還說我?
從東單、南小街、朝外大街那幾條衚衕搬出來,我們一家在這幢樓裡分得了同一單元的兩套房子。父母姐姐住一套在二層的二室一廳,我自己得了一套在四層的獨居。我媽我爸本來很不放心單給我一間,我據理力爭說自己已經長大,是好是壞就是這樣了,已經談不上改變。退一步說,把獨居給姐姐其實更是兇險,姐姐雖然相貌平平,但越是這樣的姑娘心裡越容易春意盎然,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如果有一天肚子莫名其妙地大了,是一家人一輩子的噁心。我即使成長為一個混蛋,燒殺擄掠,搞大人家的肚子,最多也就是被人罵上門來。我 媽想起她還存了兩箱閃光雷,不怕武鬥,想起我在想像中對付大車、二車的機智果敢,想來想去,也就做主答應了。
我站在陽臺上,朝南的板樓,南北通透,陽光耀眼,一斜眼就可以望見隔壁單元五層的朱裳家。天氣晴好的日子裡,可以看見她家晾出的衣裳。我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