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口氣,“淺顏,娘也知道你吃了很多苦,一度承受不住。要不是大師用藥吊著你的命兒,說不定連天賜也無法健健康康地生下來……幸好,你還是撐下來了,也平安健康地到現在……”
老婦人的聲音說不出的欣慰惆悵。雖然不是親生的女兒,但相處了五年,感情越見親厚,早已將這個溫暖的姑娘當成了自家閨女一般,為她的痛而痛著。而今,她的家人已找來,並且這樣的樣貌不俗。眾人雖然不說,但也是曉得他們的來歷一定不凡。距離分別的日子,也應該近了吧?
淺顏靜靜地聽著老婦人絮絮叨叨地訴說,心頭千迴百轉,幾多思量與慨嘆。
她記得,那些養病的日子,很難熬,幾度讓她幾欲崩潰。每次好不容易清醒,疼痛欲狂,欲哭不能。特別是分娩時,身體如同被撕裂一樣,差點熬不過來。每每憶起,心頭仍是止不住發顫。
明明什麼都不知道,就要懷孕生產,真的好可怕。
明明前一刻,她還是個很單純樸實的大學生,一個嚮往著所謂的愛情的很平凡女生,下一刻她就身受重創,然後每次清醒面對的是漸漸大起來的肚子。害怕、惶恐、不知所措,對未來的不確定……所有負面的情緒加上身體無法排遣的痛楚,幾乎擊潰她的心志。
直到天賜出生,看著這個莫明其妙而來的孩子,看著他一天天長開的五官,越來越俊俏可愛,總是對所有的人露出純真笑臉,惶惑的心終於踏實下來。
那些惶恐不安的日子,也幸好有老婦人和鐵笙陪著,同她說說話。還有一個不像和尚的和尚,總在她醒來的時候在她面前閒閒地晃來晃去,做盡讓她肝火上升的事。於是,才有了現在健健康康的淺顏。
“淺顏,娘知道你能撐到現在,受盡了委屈苦楚。但一切都算過去了,你是個好姑娘,無論多苦多累,總能笑著面對,娘對此很欣慰。只要你能健健康康的,娘就別無所求了。那幾年,看著你時醒時睡,每次醒來卻是痛苦的呻吟,娘心裡很不好受,總是抱著天賜守在你床前,盼你能為天賜努力撐下去。”
“我們天賜也是個苦命的孩子,自有記憶起,總是小心地守著你,看著你昏睡不醒,一天總問我們好幾次確定你還在,什麼都不做,只是呆呆地守著你,讓我們實在心疼卻沒法兒。直到明真大師哄他說,病人最好吃些剛生長好的新鮮疏果,才開始找到事做,纏著我要學種地,天天去守著那塊土地等疏果長好……”
說到最後,老婦人長吁短嘆。
淺顏低垂著眸,滿眼複雜。這是她第一次聽到老婦人如此詳細地說著那些她不知道的事,長期的昏睡,讓她完全與世隔絕,每次清醒,心中只是覺得愧對兒子。她不知道兒子小小年紀,五歲都不到,就要承受如此多的不幸,這讓她的心酸澀到想哭。
小天賜靜靜地聽著,然後瞅瞅沉默的母親,跳下長凳跑到她身畔撲入她懷裡,仰著漂亮的小臉蛋看她,咧開小嘴溫軟又幸福地笑了,“媽媽,婆婆,天賜不要緊的!種菜很有趣哩!”
淺顏將兒子抱到膝上,摟到懷中親了親他白嫩嫩的小臉,有些哽咽,“是,我家呆呆最厲害了!”
老婦人見狀,眯著渾濁的眼,輕道:“淺顏,娘知道你現在很迷茫,已經記不起很多事了。原本娘也覺得這樣挺好的,平平靜靜地過一輩子沒什麼不好。可是自從那兩位公子出現後,你開始心神不寧,他們說的一些事你於你而言,陌生得像別人。但不要緊呢,你就是你!我們的淺顏丫頭是不同的,沒有人可以取代,只要用心地去感受,記不起又有什麼要緊呢?日子還不是一樣要過下去?”
是啊,日子還不是一樣要過下去?何況她還記得二十一世紀,還記得孤兒院,記得那群孩子,記得曾經的同學,記得她二十年來的種種,人生活得也不算枉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