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搖與皇帝坐在一帳下,正在玩一種叫「六博」的對弈遊戲。
六博是用擲採來定行棋的一種遊戲, 在大魏朝的貴族中, 頗為流行。
暮晚搖一邊與老皇帝對棋, 一邊在心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心事。
她想自己得跟著父皇, 多打探打探父皇對太子的態度,並努力為太子在父皇這裡加籌碼。因作為一個和親公主,暮晚搖站隊選擇權根本沒有。只有太子身為儲君, 是她的天然選擇權,她自然要一心幫太子。
等熬到太子上位,給她封一個什麼長公主噹噹,她說不定就能解放了。
而一會兒,暮晚搖又忽然想到了言尚,心裡虛了那麼一虛。
她想她如此態度,言尚那般聰明,應該就能明白她的意思了。等她在這裡住上一個月,回到長安後,雙方冷靜下來,她就能和言尚恢復到正常君臣的關係了。
實在是她現在對他心癢難耐……若是不靠距離來強行打斷,她怕自己會揪著言尚不放。
而言尚行事那般堅定之人,他的成婚計劃與她的計劃完全不同。她被他嚇到,也希望靠自己的態度向他表明自己的立場。
言尚……應該能明白吧?
可是暮晚搖想到他,心裡一團亂。想到他會重新和她劃清界限,她心裡不甘;想到他那夜安靜的睡容,她坐在帳中抱著膝,悄悄盯著他看了那麼久……若是他真的是她兄長就好了。
她可以毫無愧疚地讓他對自己好。
也不必擔心他會一走了之。
而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言尚應該已經懂了。
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難過?
一想到他那樣的人物,可能會難過,暮晚搖便心如刀絞,更加不安……
「搖搖下棋時,倒是和你母后很像啊。」老皇帝閒談般的說話風格,將暮晚搖從自己的思緒中拉回了現實。
暮晚搖看向對面的皇帝。
大魏民風開放,從上到下都崇尚一股英豪之氣。這種開放的民風,讓皇帝這樣的人物雖貴為天子,卻輕易不穿黃袍,不將皇帝的架子擺在衣飾上。
皇帝以前身體好的時候,常穿騎裝,鬧得大臣們也跟著以騎裝為潮流;這幾年皇帝身體不好了,便是披著衣袍寬鬆的家常長袍。
暮晚搖從自己這邊看去,見對面的皇帝兩鬢斑白,面容瘦削,衣袍寬大,眼中流露慵怠色,卻是手裡玩著籌碼,看著她笑。
這一瞬間,她忽然意識到這個男人是真的老了。以前他殺伐果斷,從來沒什麼表情外露;而今,他都會對著自己的小女兒笑了。
暮晚搖順著皇帝,問:「我與母后哪裡像了?」
皇帝眯眸,懷念一般道:「阿暖與旁的女子都不同,阿暖與朕下棋時,從來都是落子無悔。不像其他女子都喜歡悔棋。她下棋時格外專注,並不和朕說話,也不喜歡朕打擾她。這般心有丘壑的女子,而今是不多見了。」
阿暖是先後的閨名。
滿天下大約只有皇帝還敢稱先後的閨名了。
暮晚搖心中想看來她與母后並不像。母后下棋專注,她卻只是心亂,在想別的罷了。
暮晚搖看到皇帝身後內宦的擔憂眼神,心裡一頓,心想看來皇帝屢屢懷念先後,讓身邊人很擔心他的狀態。
暮晚搖扔了一籌後,再走一棋。她說:「落子無悔倒是個好風格。看起來我要向母后學習才是。」
皇帝失笑:「學她幹什麼?學的她那樣一心冷漠,滿心冰雪麼?學的她……」
他微有些恍惚之色,暮晚搖卻沒有再多聽。
因看到帳子外有侍女身形出現,焦躁不安地向這邊打眼看來。那侍女是暮晚搖這次帶來的侍女之一。暮晚搖心裡一咯噔,想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