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在書房中低著頭思量,韓束行就筆直地站在他面前。
言尚抬目看對方站在陰影下的魁梧身形,若有所思:
羅修的相貌是大魏人,卻心向南蠻;韓束行的長相是烏蠻人高鼻深目的風格,卻對烏蠻沒好感,對南蠻也沒歸屬感。
這二人對比著來,倒是有趣。
韓束行沉默地任由言尚打量他,兀自不說話。多年賣身為奴的生涯,養成了他麻木訥言的性格。貴人們要打要罵,他都已經習慣。反是最近在言二郎這裡,言二郎以禮相待,已經讓他很不自在了。
懷疑言二郎有大目的。
韓束行覺得任何人,越是對他好,越是有著讓他以死相報的目的。
他無所謂地想著:隨便吧。反正二郎對他很好,就是要他死,也沒關係。
韓束行麻木地站著時,聽到言尚溫聲開口,抱歉說道:「我原本答應你,演兵之事結束後,烏蠻王離開長安後,你的存在安全了,我就歸還你的奴籍,放你離開長安。但是現在我有一件事麻煩你幫忙……」
韓束行心想:果然。這些貴族們從來說話不算數。言二郎也是如此。
言尚將一張奴隸契約書放在案上,向外推了推,示意韓束行可以拿走。他道:「我要託你辦一件事,你再離開長安。之前沒有先例,我就先拿郎君當遊俠身份相待吧。不知遊俠答應幫人做一件不涉及性命危險的事,價格如何?」
韓束行怔一下,驀地抬頭,向書案後的郎君看去。
韓束行看向言尚推過來的那張紙,啞聲:「……這是什麼?」
言尚:「奴籍啊。我不是說放你自由麼?」
韓束行發呆一會兒,道:「二郎,不應該這時候將奴籍還給我。應該是我幫你做完事,你再給我。如此,你才可放心我不背叛。」
言尚微笑:「我只是僱你做個生意而已,沒什麼背叛不背叛的說法。我說過你應是自由的,性命不該為我所控。你只要不危害大魏,任由你想做什麼,你都可以去做。」
韓束行:「……你真的會放我離開長安麼?不會派人中途殺我?我是烏蠻人,生來和你們大魏不對付。你們不都說賊子野心,不都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麼?你怎麼會真的放我走?」
這話韓束行平時絕對不會說,因為他根本不信任這些貴人。但是言二郎……面對言二郎,他想問這麼一句。
言尚說:「雖則如此,無罪當釋。你當了多年的奴隸,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麼,也沒什麼想做的,你盡可以離京自己去嘗試。我會不會中途派人殺你,我現今如何保證你也不會信。不如試試看看。
「韓束行,這世間,並非是沒有正道的。」
韓束行看著言尚許久,緩緩道:「你要我幫你做什麼?」
言尚:「不是幫我,而是我僱你。近日長安會有一個叫羅修的官員,他本是南蠻王派來的使臣,烏蠻王將他留下,說是送給大魏的禮物。我姑且相信烏蠻王的氣魄,相信他真的是送了大魏一個禮物——在這般前提下,這個羅修一定是做了、或者打算做對大魏不好的事,烏蠻王才會投桃報李,把這人留下當禮物。
「羅修必然和大魏官場格格不入,如果他急切回到南蠻的話,他一定會試圖和長安的烏蠻人聯絡,也許是幫傳訊息之類的。我僱你,你要讓羅修信任你,因為你是烏蠻人的長相,你很容易讓羅修信任。而到羅修身邊,你去和他談……我想知道,羅修到底在大魏做了什麼,或者準備做什麼。」
韓束行點頭。這事確實很輕鬆,沒有性命危險。
他將言尚放在案上的奴籍拿走,其實他也不識字,他打算之後找人幫他看看這紙上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奴籍。
韓束行離開後,言尚揉了揉額頭,又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