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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頁

言尚臉微微白。

他放在案上的手肘輕輕顫抖。

他問:「是哪位官員下的令,你可知道?」

韓束行反問:「我怎麼知道?不是你們所有人嗎?不是你們所有人都心裡有數麼?你們串通好了,你們根本不相信那些曾經當過山賊的人恢復良民身份後,會老實,會聽話。

「你們不是一直是這樣麼?從來拿大話騙我們,從來答應得很好。可是你們說出的話,你們自己都不信吧?你們這些當官的……把我們看成是什麼?是一串數字麼?是你們政績上的一筆麼?」

韓束行紅著眼:「你們是在剿山賊吧?你們是正義的吧?」

言尚大腦混亂,他艱難地解釋:「韓束行,其中和你想的不一樣。我不清楚這件事……我若是知道,我一定不會離開益州……我若是知道……這件事,沒有上報朝廷……我、我……應是長安這邊的內鬥,你要知道,官員和官員不是一個人,我們的命令各不相同,其中可能不是同一個人下的令……」

韓束行說:「我不懂你們這些。你的意思是,長安一些官員和你的想法不一樣,你要救人,他們想殺人。你們的內鬥,犧牲了我們?」

言尚一句話說不出來。

韓束行苦笑。

他坐在地上,靜了很長時間。他盯著那燃燒的火燭,喃喃自語:「其實我是相信你的,我相信你是好人。如果你一開始就要殺我們,中間何必惺惺作態。可是我依然怪你,為什麼要給人希望。如果不是你說可以恢復良籍,他們怎麼會下山?

「他們是信了你,是信了我,才下山的。是錯信了我,錯信了你,才被殺的。

「我顛沛流離多年,從烏蠻到大魏,烏蠻不把我當作同族人,大魏也把我視為異類。我被你們弄成奴隸,在你們的市上賣來賣去。沒有人相信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算哪族人。

「我在長安找不到歸宿。可是我在你們大魏待得越久,我學習了你們的文化,我越是想要一個歸宿。烏蠻人質問我為什麼幫你們大魏,而我不管做了什麼,你們大魏人也不會相信一個異族人。我越是懂你們的文化,我越是得不到認同感。我不知道我為什麼來到這裡,不知道我要去哪裡。我不是烏蠻人,也不是大魏人。我到底算什麼?」

他的目中隱有淚意,閃著微光。

韓束行低聲:「當日你放我走,讓我去做我想做的事。我一個沒有歸宿沒有根的人,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直到我遇到了那些兄弟們……他們需要我的幫忙,依賴我的幫助。他們稱我為二當家,我好像一下子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

他抬目看言尚,慘笑。

道:「二郎,你成全了我,又毀了我。」

言尚色變,驀地站起,他蹲了下來,握住了韓束行的肩。他盯著這個憔悴的、鬍子拉碴的男人,他看到對方眼中空洞的血絲,好像透過對方的眼睛,看到那七十二條人命。

每個人都盯著他,每個人都在質問他為什麼。

言尚忍著心中巨大痛意和恨意,低聲:「是我錯了……你且信我一次,你且看著,我不會讓人這麼白死的。」

韓束行看著他,忽然伏地慟哭。高大的男人縮著肩,抖著手,哭聲沙啞無望。人命填在其中如同天壑,誰能輕易繞過?

燭火在窗上輕輕搖晃,突兀地爆了一下,再次幽幽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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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時分,言尚將韓束行安頓好,藏在府中。他叮囑雲書定時送吃送喝,不要讓人查到朝廷命犯躲到了他們這裡。

次日冒著雪,言尚出了門。

本應去戶部辦公,但是言尚在尚書省前立了很久,遲遲不想進去。他轉身離開,去中書省。他心有疑問的時候,想去見一見自己的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