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憐愛地看言尚:「可惜了。你是不太會寫漂亮文章的,寫的東西都太……寡了。」
言尚不以為意,說道:「我不願將心思花在文章上,我更想為百姓多做些事。這幾年,我就是拿南陽做做實驗,看我能將南陽改到哪一步,我到底能帶南陽走到什麼程度。
「如今剿匪雖是為了牽制住姜氏一族,但是實際上,這也是我的一步。我再如何勸農,每年匪賊下山,百姓們都損失慘重。而且這幫匪賊們不事生產,往往與官員多少勾結。他們花一些孝敬錢,就會有官員鋌而走險,輕鬆放過他們。於是百姓一年的收成,除了高額的稅供,還要給這些匪賊……能留下多少?剿匪是南陽必然要走的一步。
「我怕南陽的官員們不肯好好剿匪,特意寫了一篇文,說這麼些年,因為匪賊,多少來南陽做官的官員因此被貶,官路不順。我數了前五十年的官員官路,都是官越做越低。這是南陽風水不好,要改山的走向。而山被那些匪賊們霸著,剿匪自然成了重要一步。如此下來,官路受阻,那些官員們焉敢不盡力剿匪?」
風水之說,自古以外,信者自然信。這些當官的,在言尚列出了那麼多官員的被貶官路後,再半信半疑,也要開始幹活啊。
暮晚搖頓時抓緊他手臂:「什麼?到南陽做地方官的,一個個全都官路不順?你數了五十年的都是這樣?那你……」
那豈不是說言尚回不去長安了?言尚的官路也會不順?
暮晚搖本不相信這些迷信的話,可是列出資料的人是言尚……她也開始疑神疑鬼。
言尚臉紅,羞愧道:「不過是糊弄人的把戲而已。我將三十年前禮部尚書這樣的大官,都說成是『未能更進一步,實在可惜』。這樣的把戲混在那麼長的文章中,並不明顯。然而細糾之下,處處都有問題。不過官員們疑神疑鬼慣了,他們不會去細糾罷了。」
暮晚搖恍然大悟:「啊……」
然後再聽他說起他如何在穰縣應對百姓們的糾紛,每年春日時如何親自下場領著百姓們耕種……
暮晚搖聽得託著腮,她挽著他的手臂,越聽越是不自覺地依偎向他。
她仰頭看他,呼吸浮在他臉龐,但他看不見,自然不知道暮晚搖都快親到他臉上去了。或許他有感覺,但是他不知道暮晚搖的姿勢有多親暱,不知道她恨不得捧著他的臉,一寸寸細看他——
看這個討厭的人。
看這個了不起的人。
他比三年前的思想成熟了很多,他想在南陽做的事很多。他給南陽設了非常完整的規劃,他憑著一個縣令,讓州刺史為他讓路,和他一起合作。他不求名,不求利……然而事情做到了他這一步,民心已經不為他所求地飛向他。
寒門以他為榮。
日後也會以他為綱。
暮晚搖扶持寒門三年,她遮蔽關於言尚的任何訊息,但仍然會偶爾從官員的嘴裡聽到他們談起言素臣。可惜言尚是地方官,和長安牽制太少。他對長安的影響力太弱……而暮晚搖此夜,不自覺地想,如果言尚在長安,現在引領寒門的人,就是言尚吧?
而裴傾算什麼。
裴傾會不得不給言尚讓路的。
言尚擁有高潔品性,又在多年曆練中手段漸漸圓滑……暮晚搖此夜坐在言尚身畔,聽他平平無奇、語言寡淡地說起他這些年做的事,她已然忍不住心臟砰砰,為他折腰。
他整個人都在發著光。
讓她久久捨不得移開目光。
言尚說得足夠多了,停下來,微微笑了一下。暮晚搖已經聽得很入迷,不知不覺中,他不光是在說他自己,他也在和暮晚搖探討為官之道。他突然停住不說,暮晚搖就著急催他:「怎麼不說了?繼續啊。」
言尚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