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仍是安靜的,絲毫不因她的突發奇想而露出不贊同的神色。他問:「出去幹什麼?」
暮晚搖想了想:「找點兒讓我心情好的事。」
言尚:「比如?」
暮晚搖:「比如……我想去鐘山看日出。」
言尚說:「天這麼晚,城門不開吧。鐘山好像挺遠的。」
暮晚搖自己是這麼隨口一說,她也覺得不可能,不過是新婚之夜做了噩夢,讓她不痛快罷了。她正要說算了,卻見言尚撐著手臂起了身,他掩手在口邊,小小打了個哈欠。
暮晚搖睜圓眼,迷茫看他。見他傾身,在她額上親了一下。他又是困頓,又是要撐著起夜,含糊說道:「我去收拾一下,你再睡一會兒。我收拾好了,帶你一起去看日出,好不好?」
暮晚搖黑瑩瑩的眼珠子望著他的臉,被他在額上親一下,她心中就盪悠悠的。她乖乖地應了一聲,閉上了眼,感覺到言尚真的掀開帳子下床去了。她心裡覺得自己這麼折騰有點對不起他,但是他這般寵自己,又讓暮晚搖快樂。
暮晚搖在心裡告誡自己下次不要這麼折騰人,卻還是心安理得地享受了言尚對自己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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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夫妻後半夜悄然離開公主府,共乘一騎,從公主府的後門出了巷子。
暮晚搖被言尚抱在懷中,坐在他身前,臉靠著他。他用大氅將她裹得嚴實,初秋之夜,二人御馬疾馳,冷風撲面,暮晚搖卻絲毫不冷。街巷靜謐,城門微開,二人在黑魆魆的天地間穿行,竟覺得世上好像只剩下他二人。
到了鐘山,二人又一路尋找山巔。鐘山綿延千里,山路不好走,言尚牽馬在前,暮晚搖裹著氅衣,笑吟吟地跟在他身後,盯著他修長的背影看。
最後將馬牽好,二人一起坐在了山巔,仰望著天幕灰灰,俯看萬裡雲澗。
山中沉睡,萬物息聲,只有二人如此靜坐。
暮晚搖仰望著天上的浮雲,濃雲沉沉,光很黯淡,山間風大吹著二人,然而心中一點也不害怕。
暮晚搖忽然回頭看言尚,對他命令:「你問我我夢到了什麼。」
言尚從善如流:「你夢到了什麼?」
暮晚搖:「夢到了我和親的時候,第一次嫁人的時候。那就像噩夢一樣。」
坐在懸崖前,獵獵寒風拂面,言尚靜靜看她。
暮晚搖疑心自己是不是不該在新婚之夜說這些,但是她素來是想和言尚說什麼,便說什麼。她覺得自己是不是破壞了他心中美好的婚姻記憶,他就忽然傾身,來捧住她的臉,凝視著她。
言尚:「搖搖,你真是我見過最勇敢的人。」
暮晚搖一怔。
她說:「什麼意思。」
言尚:「你做了噩夢,就一定要驅散噩夢,根本不等。你被誰算計了,就一定要爬起來報復回去。你遭遇了挫折,就記在心裡下次一定繞路。你的記憶不美好,你不能遺忘的時候,就會面對。你在烏蠻的遭遇不好,你就改變自己的性格去讓自己適應。
「你明明是一個很脆弱的人,可是命運從未打倒你。你一直在抗爭,一直在往前走。就連我們分開……我們明明一起放開了彼此的手,可是我在南陽百般掙扎時,你在長安也沒斷了郎君們對你的追求。你就……一直害怕,又一直面對。一直抗拒,又一直逼著自己走。
「你是這麼勇敢的人,我在你面前,覺得自己好生怯懦。我總是想東想西,想得多了,就遲遲不敢走一步。你這般……讓我很是欣賞,羨慕。」
天邊亮了魚肚白,萬道金光穿雲,東方彤紅一片,天漸漸明瞭。
暮晚搖凝視他:「為什麼要想東想西?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我其實沒有想那麼多。我知道我們之間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