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搖懷孕後,氣質溫潤了許多,脾氣也漸好,好似真的有了些母愛。她也隨著言尚一起對那個窮書生笑:「你念啊。」
雨水斜飛,巷口濕漉,書生大受振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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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曉舟身在遼東,見過楊嗣的父母后,就在這裡住了下來。
她白日出去採藥,跟著醫者給人看病,夜裡回來陪兩位老人家說話。楊嗣父母勸她不必如此,她卻言笑晏晏,稱自己很開心,很知足。
高山巍峨,滿山蔥鬱。
言曉舟立在山澗間,背著竹簍,身後跟著韓束行。她撐著柺杖走山路,行路艱難,忽有一樣東西落下。她沒有注意到,是身後的韓束行為她撿起來。
韓束行:「女郎,你掉了東西。」
言曉舟疑惑回頭,眸子忽然一靜。她看到韓束行的手中,攤著一金色的、被摘走了金丸的小鈴鐺。
這枚鈴鐺被摘了金丸後,就再不會響了。它再不會發出清脆的聲音,就再不會在戰場上影響到將士,驚了敵人了。
言曉舟低頭望著這鈴鐺,然後緩緩伸手,將鈴鐺握到自己掌中。她臉頰輕蹭著這枚鈴鐺,閉上眼。
漫山遍野,雲飛霞繞。
她想到了那個人,想到那個人說最喜歡聽她的聲音。他最喜歡聽她的聲音,所以她送鈴鐺給他。
人生一世,到底什麼是愛呢?
是可以碾磨,還是可以忘卻。是可以消逝,還是可以刻骨。
是如洪濤般轟烈而至,刻骨銘心,還是如春水便潺潺不止,生生不息。
韓束行不解地看著女郎,見言曉舟忽然將手成喇叭狀放在唇邊,她高聲對著大山喊道:「三郎——
「三郎!三郎——!」
聲嘶力竭,情如春水!
滿山震動,鳥雀鳴飛。
山林都給與回應,雲都飛過來。言曉舟握著鈴鐺,呆呆地看著這一切。她目中忽然落了淚,又忽然露出笑來。她再次衝著這方天地大聲喊:
「三郎——」
她永永遠遠、永永遠遠的……等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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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靈妃騎馬行在大漠中。
面紗覆臉,一身勁衣。她身後跟著數匹馬,馬上的人都與她一樣,懷著行俠仗義的心行在河西。趙靈妃約束自己這些手下,她在河西漸打出了些名氣,而河西這般混亂的地方,朝廷不可能完全維持好秩序,是需要她這樣的遊俠存在的。
滾滾黃沙覆來,行路寂寞荒蕪。後方一小弟指著一個方向:「女郎,你看,那些是不是大魏的出使團?!」
趙靈妃驀地回頭。
她在黃沙中回頭,在夕陽下回頭。
她看到漫漫黃沙,看到□□廣路,看到韋樹領著一隊人,沉默地走著這段路。他也看到了她,他向她望來,陽光落於他身,簌簌如雪飛。
他靜靜地看過來,緩緩的,對她露出笑容。
趙靈妃透過他,看到許多故人的影子。她看到劉相公的戰死沙場,看到表哥的慘死,看到自己阿父的斬首示眾……她騎在馬上,與韋樹對視。
數年時光,在他們中間穿梭。
那邊大魏使臣團中派人來:「這位女郎,我們郎君僱傭你們,請你們協助我們一同出使,不知可否?」
趙靈妃久久地看著那清雪一般站在沙漠中的青年,她目中光閃,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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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大雨下,那書生將自己要行卷的絹布從包袱中取出來,面對著尊貴的暮晚搖和言尚,他高聲朗誦道——
「人猿相揖別。只幾個石頭磨過,小兒時節。銅鐵爐中翻火焰,為問何時猜得?不過幾千寒熱。人世難逢開口笑,上疆場彼此彎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