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晚搖說:「我知道你要派人去烏蠻半年、打探訊息的事了。」
言尚不語。
暮晚搖讓自己語氣冰冷,不受方才所見情形的影響:「你打聽訊息幹什麼?這是你該管的事嗎?言二,你到底要做什麼?」
言尚微微抬了下臉。
目光仍沒有抬起,他反問:「殿下猜不出麼?」
暮晚搖面無表情:「你心眼多如馬蜂窩,誰知道你什麼意思。說不定你要拿我過去的事威脅我,覺得我平時待你太苛刻了,你要反抗我。」
言尚終是忍不住抬眼,看向了她。她明明猜到了卻故意這麼說,言尚只好自己說道:「因殿下身上,最麻煩的一件事,便是與烏蠻的過去。我既然跟殿下說,要做殿下的家臣,要幫殿下,我自然要想法子為殿下解決你身上最大的難題。
「我自然也沒有什麼頭緒。而正是因為我沒有頭緒,所以才需要人去烏蠻,去讓我瞭解南蠻五部,瞭解烏蠻和南蠻的關係……只有知道了這些,日後若真出事,才不至於一頭霧水,不知從何下手。」
暮晚搖不語。
她肩膀微微放鬆,手抓著案木。
其實她猜也是這樣。
因為言尚沒有理由害她……他只會對她好。
暮晚搖垂著眼,略有些空茫。她低聲自語:「你想幫我解決我身上的麻煩,想了解烏蠻,為什麼不直接來問我?滿大魏,有人會比我更瞭解烏蠻麼?」
她最痛苦的兩到三年,都是在那裡度過的啊。
言尚想知道,直接問她就好了,何必多此一舉讓人去烏蠻。
言尚不說話。
暮晚搖心裡難堪至極,覺得他定是同情她,才不說話,不回答。他體貼至此,於她卻如嘲諷一般!有時候那溫柔如刃,實在是傷人透骨……暮晚搖從手指開始,全身不受控制地顫抖。
她壓著自己的情緒,卻壓不住聲音裡的幾分沙啞戾氣。
她為自己找面子:「我知道你為什麼不問我。你覺得我記性不好,總是昨天你跟我說什麼,明天我就忘了。總是前一刻你和我做過什麼,後一刻我就不當回事了……你覺得我記性不好,問了我我也記不住,所以你乾脆不問了。」
言尚怔然。
月色從外照入。
天已經黑了,然而屋中沒有點燈火。黑漆漆中,現在顯然也沒人有心情去點燈燭。
言尚挨著床,看向那靠在榻上的公主。她垂著肩、低著眼坐在那裡,手指藏在袖中,一點兒痕跡不露。
他盯著她許久,他幾次忍不住想起身走過去抱一抱她。言尚卻強自忍下來,別過目,告訴自己不可以。
她肆無忌憚,無所顧忌。她喜怒無常,撒嬌時像少女一樣可愛,發怒時口不擇言戾氣傷人。她和他之間距離太遠了,他明明知道她沒有心,明明知道她想走哪條路,他不能放任她……
言尚便不走過去,只是溫和道:「殿下不要這麼說。殿下並不是記性差,我聽聞殿下昔日才樂雙絕,能才樂雙絕的人,怎可能記性差?
「只是殿下之前的生活太苦了。殿下不願意想起來,刻意地讓自己遺忘。殿下心裡不斷讓自己忘記,所以才總是記不清很多事。那些不好的事,又不會影響殿下的生活。殿下不想去記,今日記得明日忘記,又有什麼錯?
「那些都是無妨的。殿下且放心,從我答應做殿下家臣那一日起,烏蠻之事,本就是我要給殿下的投名狀,讓殿下看到我的能力。這些本就是你的幕僚、家臣們該幫你想主意的事,殿下完全不用去在意。」
暮晚搖驀地抬眼向他看來。
濛濛月色,屋舍暗黑,只有二人靜坐兩邊,中間距離遠,隔得堪比銀河。
而言尚對上暮晚搖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