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怔怔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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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怔怔看著那廊下的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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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看到彼此。
但是模糊的身影,一種朦朧的感覺告訴他們,那就是他們在看的人。
風雪廊下,言尚站著看了半天,忽然下臺階,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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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看到那燈籠光移動,她呆呆看了片刻,忽然起身,快步下閣樓。
她奔下閣樓,在侍女和僕從的詫異中,心跳咚咚,向府外跑去。
夏容慌張:「殿下?該睡了……您這是要去哪裡?」
暮晚搖一徑厲喝:「開門!我要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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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開啟了府門,飛雪下,看到對面府邸公主府的大門開啟,披著雪白鶴氅、穿著胭脂紅色長裙的暮晚搖,清晰眉目在開啟的門後,一點點露出。
與他對望。
二人久久立在各自門下對望。
然後言尚下臺階,走向她。
暮晚搖等著他。
他站在臺階下,定定神,對她露出笑容。他仰頭看她,目光溫和:「殿下,我要去趟劉相公府邸,殿下可否助我開坊門?」
暮晚搖點頭。
言尚看著她:「殿下可否與我一起去?」
暮晚搖目中光亮起,對他露出笑。她華美的裙裾掠過地上白雪,下了臺階,被他握住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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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劉相公府邸大門被敲開,說是丹陽公主陪著言二郎來求見。
相公府人不可思議,劉若竹睡得香甜時,聽到外頭動靜,也被吵醒。劉若竹聽到言二郎三更半夜登門,實在好奇,匆匆穿上衣,就偷偷跑去看。
劉若竹和自己父母等人站在迴廊,隔著不遠距離,看到丹陽公主只站在內宅門口。沒有帶僕從,雪落在公主身上,公主並沒有走來。
走來的,是言二郎。
燈火重重,劉相公披衣站在廂房門口,面色古怪地看著這個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言二郎。
劉若竹也悄悄看著。
言尚仰頭看劉相公,朗聲清越:「相公白日問我的話,我思考了一整日,現在可以給出答案了。
「世間大約沒有完全偏向我的正義仁善。但是大體的標準是一樣的。我只要按照大體標準去行事,既然開始做事,就不必管他人言語,我心自持,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便好。
「自古問政,問賢不問眾。這是從古至今的道理,我沒辦法改。然而這道理,不過是因為當權者認為百姓愚昧,不堪教化,所以才不聽民眾聲音。那我等為官者,就應廣開民路才是。建私學、官學,興教育、用寒門、改科考……當能夠讀書的人多了,當百姓們識字的多了,當愚昧的思想少了……這『眾』,便也是『賢』,便能走到我們面前,讓我們聽到他們聲音了。
「我一心韜光養晦,想做聖賢,這是錯的。為政者,當權者,絕無聖人。聖人是當不了官的。是我之前狹隘了,想錯了,我修自己的品性,也不應當侷限住自己。當我困在一個『聖人』框架中,我便什麼也做不了了。」
劉相公初時面無表情,到最後,他臉上緩緩露出了笑意。他聽言尚侃侃而談,便一點兒也沒有半夜被吵醒的氣惱了。
劉相公緩緩的、慢悠悠地開口,滄桑的聲音在天地飛雪間傳開:「素臣,你當知。政治是個人和整個群體之間的互相妥協。政治不是用來苦大仇深,而是用來玩的。」
言尚跟著他的話,繼續將劉相公沒有說完的下半句說完:「玩得好政治的人,便是要學會讓別人為他妥協。」
緊接著,言尚撩袍而跪,當著所有人的面,叩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