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難這半月,暫時讓她和言尚放下舊情舊恨,和睦相處。也就是這半月,他們以假夫妻的身份合作。
她立在他身邊,看到他的更多面。每回聽人以夫妻稱呼他二人,暮晚搖都在想,如果言尚真的是她夫君就好了。這種魔障一旦生出,很難不讓她想得更多——
他是光風霽月的真君子,難道她就願意做自甘墮落的小人麼?
他受人景仰,為百姓愛戴尊重,難道她少時的夢想是魚肉百姓、霍亂朝綱麼?
她畢生追求跳出為人所控的牢籠,畢生在尋找一種安全感。
她的存在遭到旁人打擊、質疑,然而她奮起、享受、迷戀。她發誓不自甘墮落,上天也要為她讚賞。上天讓她在自己失去自我所求、蠅營狗苟時遇到這種星月流光一般璀璨的人物……這不正是給她的嘉賞麼?
暮晚搖認真的:「如他那樣的人,一旦娶了我,他就會對我一心一意。他會比誰都愛我,在乎我,對我好。」
方桐:「二郎會生氣吧……」
暮晚搖不以為意:「他生不了幾天氣的。」
方桐:「可是萬一他又如三年前那般……」
暮晚搖說:「我自己選的路,我自己走。無論好的壞的,我都會自己承擔。我曾懼怕這種選擇,但是現在……」
她以前沒有權利選自己的男人,都是被別人逼著選。而今她要自己選一次。
她回頭看方桐,她眼中流著幽靜的銀河一般生輝的光,瀲灩動人。光影斑駁的樹蔭下,她站在五月的花園中,風掠動褶裙,她微垂螓首,看著方桐。她和方桐面面相覷。
望著遠方,方桐看到的是一個壯麗堅定的公主。暮晚搖看到的是無數條舊日長河,光影中舊人輪廓一一被斬去,只有一道影子溫柔地站著。她輕聲:
「言尚是唯一讓我覺得婚姻不那麼無望的人。我想試試。我有勇氣試試。你覺得呢?」
方桐怔怔看他,過一會兒,他才繃著頰,啞聲:「臣自然跟著殿下走。」
暮晚搖這才婉婉笑起。她不怎麼在乎旁人的眼光,不在乎自己和言尚在旁人口中會被如何說。但是方桐和她一起經歷這麼久,方桐懂她的過去,他支援她的未來,這才有意義。
暮晚搖坐回鞦韆架子,慢悠悠地搖了兩下,這才道:「說說穰縣如今的情況吧,裴傾如何了,長安又如何了。言尚去找此城縣令了……我們該收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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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與當地縣令詳談公主之事。
隨著方桐歸來,穰縣必然已不再是姜氏的一言堂。姜氏怒火衝天,但暮晚搖回頭算帳,這麼多天的逃亡,蒐集到了無數南陽姜氏想殺公主的證據。公主若是死了還好,若是還活著,這些證據回到長安,都會成為攻擊秦王的刀劍。
謀害皇室公主,哪怕是南陽姜氏,哪怕是秦王,陛下只要還活著,都不會坐視自己的一個孩子,去殺另一個孩子。
這必然是長安今年的大案。
南陽姜氏必然要入長安謝罪。
言尚的到來,讓縣令府上人人自危。縣令原本拿喬,以為言尚是代公主來談判。當言尚將這些情況一一推出時,那縣令已拿不穩茶盞,開始一遍一遍地擦自己頭上的冷汗。
縣令喃喃自語:「怎麼會到今天這一步,何至於此……我族在南陽經營百年,就算是陛下,也不可能連根拔起啊!我族若是沒了,整個南陽都會亂啊。何況秦王殿下不比丹陽公主重要麼?何況……哪來的殺公主的證據?」
言尚溫聲:「郎君以為裴郎君留在穰縣是為何事?自然是為了蒐集證據。姜氏在南陽經營百年,留下的東西,必然很多。何況我在穰縣做了三年縣令,我總有一些東西存著……這些,已由我的親信交給了裴郎君。姜氏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