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尚自省:「……日後當再不為人題字了。」
暮晚搖仍壓著火,面無表情,也不接言尚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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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一年的三月,是新帝登基後第一次科考。言尚為吏部考功郎,自是主持這一年的科考。
海氏怕言尚記恨去年海三郎對言尚造成的羞辱,多次忐忑地去公主府投卷。這一年的科考結果出後,海三郎排名第一,為這一年的狀元。訊息傳入後宮,海三郎那位在宮裡當妃子的姐姐也為弟弟高興。
海氏又放下心,原來言尚真如世人所說的那般君子,不曾暗中報復。
杏園為這一年的中舉才子們舉辦大宴,皇帝前去赴宴,而海氏女在宮中為弟弟的狀元而設宴,請了所有妃子們一起來。暮晚搖折中一下,沒有去杏林宴,而是來宮裡參加后妃們的宴席。
席上,許久沒見過的春華,有些糾結地望著公主送進宮的那位姓霍的美人,和海氏女話裡話外地鬥嘴,針鋒相對。那位霍美人容顏出色,一身骨頭如水,時不時和暮晚搖對望兩眼,各自含笑。
一來一往,她們眉目間有著旁人看不懂的暗示。
春華望著暮晚搖含笑的面容、徐徐搖扇的模樣,再望望公主送進宮的霍美人那嬌柔嫵媚的模樣……
春華心中迷惘,有些難受。她突兀地覺得自己和公主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公主寧可往宮中送新的美人給皇帝,公主也不用自己。陛下說,劉文吉和言二郎在朝中鬥得很厲害。是否是因為這個原因,公主將自己視為敵人?可是,春華一個內宅女子,她對他們那些事,從來說不上話,也不懂。
公主本應知道。
然是否因為自己這樣無用,才淪為了公主的棄子……明明自己貴為嫻妃,卻除了一個兒子,一無所有。
春華怔怔地看著暮晚搖的眉眼,想尋機會與公主說話,想問公主是不是不要自己了……卻見兩個宮女各自匆匆地來到席間,一個直奔海氏女,一個直奔暮晚搖。
緊接著暮晚搖和海氏女都臉色微變,看向對方。
暮晚搖刷地站起,冷著臉離席。
席間頓時竊竊私語,過了半個時辰,她們這些后妃才知道丹陽長公主突然離席是何緣故——杏園宴上,海三郎向主考官言尚挑釁,出題讓言尚對詩。
每一年的考生都應當視主考官為座師,海三郎如此瞧不上主考官,當著皇帝的面給言尚難堪……暮晚搖捏著鞭騎上馬,出皇城,一路直奔樊川,前往曲江池,奔赴杏園。
她目中發紅,隱有恨意。她咬牙切齒:「海氏一族!我要殺了你們……竟這樣、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羞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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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園宴上,暮晚搖下馬匆匆趕至。她不顧所有人阻攔,一路往探花宴上闖。她手中提鞭,身後跟著自己公主府的衛士們。她分明已經暴怒,分明要今日發火。
言尚立在閣樓二樓樓梯旁,剛答完了海三郎出的題,勉強過關。他剛擺脫那些考生們,他的小廝神情慌張地在他耳邊說幾個字,說公主向這邊殺過來了。
言尚怔一下,他站到視窗,推開窗,向濛濛夜色看去。他看到暮晚搖一襲紅袍,金翠琳琅。她提鞭大步走得飛快,到要進樓的時候,大約是聽到方桐在她耳邊說的話,暮晚搖驀地抬頭,向樓上看來。
與言尚垂下的目光對上。
一上一下,隔著窗,隔著夜,言尚和暮晚搖對視。
他看到她眼圈通紅,看到她眼中的恨,看到她提著鞭子顫抖的手。
她眼中如同流著水霧一般,她堅硬冷漠,看著他的眼神又很疼痛——
羞辱。
一次又一次的羞辱。
言尚不在意,可是暮晚搖感同身受。他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