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藉口有重要公務沒有陪我出席葬禮,只派秘書送了個花籃到靈堂。我並不意外也不責怨,結婚兩年多,這個人的冷酷決然我也不是才瞭解。我曾經聽到過一個有關他的八卦,真實性無從考究,說的是費雨橋大學時曾經交往過一個女友,好像是他的學姐,比他大好幾歲,兩人在一起起碼也有三四年,後來女方不知道什麼事得罪了他,費雨橋斷然提出分手,從此老死不相往來。但女方一直深愛費雨橋,苦等數年無果,不惜以死相逼,不想這招對他完全不管用,女方服毒自殺入院,他連看都沒去看一眼,只派人送了個花籃了事。對自己情投意合過的女友都尚且如此,我就不期望他對其它人比如程雪茹能有多慷慨了。這會兒我也沒工夫跟他計較,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裡,手心捏得緊緊的,因為就在方才下山的時候,有個戴著墨鏡的年輕人從我身邊走過時突然塞給我一張紙條,我相信沒有其它人看到,因為那人速度極快,我甚至都沒看清他的臉,他就隨莫家的人上了車。
我本能地將紙條揣進口袋,緊張得發抖。所以上了車婷婷不僅給我裹上披肩,還要司機將暖氣開到最大,她以為我冷。當著婷婷,我自然不能看那張紙條,顯得坐立不安,好像很不舒服的樣子。婷婷關切地問:“嫂子,你不舒服嗎?”
“沒事,就是有些累,這兩天沒怎麼睡。”我掩飾道,想了想又說,“我,我想上洗手間。”婷婷馬上吩咐司機,“張師傅,麻煩你進市區後選個有洗手間的地方停下。”
“好的。”張師傅很周到,選了家酒店門口停下。婷婷執意要陪同我一起進去,但我沒讓她進洗手間,要她在門口等著。我自己進去後選了個角落裡,迫不及待地掏出紙條,攤開一看,頓時激動異常,上面只有很潦草的一句話:今晚八點,奧斯汀會所。
檀林公館是費雨橋的祖業,我們回上海後就住這裡。宅子很大,婚後費雨橋花巨資重新整修了一番,作為他在上海的固定住所。而婚前他購置的芷園已經被他轉手賣給了他的一個朋友,是個歸國華僑,事先他出於尊重還是徵求了我的意見,我能有什麼意見呢?那是他的房產,怎麼處理是他的權利。至於園子裡的那棵菩提樹,我想只要有人住,那棵樹就會得到很好的照料,樹在,容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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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費雨橋多少應該知道那棵樹對我的意義,雖然我從未對他提及容的骨灰葬在樹下,但他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什麼事情能瞞得了他?這個我覺得無可厚非,他的出發點是希望我忘掉過去,好好跟他重新開始,他並沒有錯。
婷婷並沒有跟我們住公館,送我到門口後就下車回了她父母的家。費雨橋在院子裡等我,站在一棵石榴樹下,揹著手左看右看,好像閒得很。
“你在這裡看什麼?”我不知道一棵石榴樹有什麼好看的。
費雨橋沒穿西裝,裡面穿了件很閒適的家居套頭毛衣,鬆鬆散散地披了件粗呢大衣,跟他平日出入那些場合時的精英派頭大不相同。見我進來,他朝我笑了下,“我在看這棵樹明年能結多少石榴。”說這話時他摸著樹幹,目光很深情。
我覺得有些無聊,準備進屋。他叫住我,“四月,這棵樹是我爸爸為我種的,因為我小時候很喜歡吃石榴,我爸爸就特意在院子裡種了棵石榴,可惜石榴終於結果的時候了,他不在了。我在想,我的兒子將來會不會喜歡吃石榴。”
他這話是暗示嗎?
果然,下一秒他將目光投向我,“四月,我們該有個孩子了。”
類似的暗示經常有,但這麼直接地說出口還是頭一次,我不免覺得有些唐突,訕訕的,“我,我還沒做好這個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