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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可是根本就沒有辦法辦得到,我的腦子裡全是釦子。她明明就坐在我的身邊,身體也鑽在我的懷裡,雙手擱在我的腿上,可我就是忍不住去想她:她的臉、頭髮、洋娃娃般的臉和赤裸的身體。

回到東京,我們找了一輛計程車,安然無恙地將婚紗運到表參道,正好碰上望月先生在鎖婚紗店的門。見我們抬著裝婚紗的箱子過來,就趕緊來幫忙,一邊彎腰一邊說:〃啊,老朋友打電話來,說是我壓的那匹馬今天跑了頭名,正要去高田馬場那邊看看呢,你們能回來實在太好了。〃

〃啊,那麼,請您只管放心去,這裡有我們就好,請您放心。〃我剛想和望月先生說話,釦子就微微欠著身搶先說了,實在是最恰當的姿勢和最恰當的語氣,以至於把箱子抬進店裡之後,望月先生要離開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你小子,好福氣啊。〃

〃我是不是特別像個長工,名字就叫二栓或者狗剩?〃我也對望月先生微笑著欠身,目送他出門,這才回過頭去問了釦子一句。

〃此話怎講?〃她一努嘴巴。

〃感覺像是回到了舊社會,我在地主家的田裡勞動了一天,正氣喘吁吁地走在回村子裡去的路上,一個老長工突然把我攔下來,伸出大拇指對我說'你小子,好福氣啊'。為什麼會這麼說呢?自然是因為你了。我叫二栓或者狗剩的話,你就叫二栓媳婦和狗剩媳婦了。〃

〃誰是你媳婦啊?〃她故意問我。

〃你呀,還用問嗎?不會是別人了。不出意外的話,你應該還是我兒子的媽吧?那時候,你就不叫什麼二栓媳婦狗剩媳婦的了,那時候我得管你叫'他娘',你得管我叫'他爹'。沒說錯吧?〃

〃切,誰說要做你的什麼'他娘'了?〃

〃我說的,丫頭。我已經給你做主了,你就認命吧。〃停了停,我想想說,〃果真如此活著的話,也實在不壞,只可惜這種故事裡總有一個罪大惡極的地主,弄不好,他早就打上你的主意了,呵呵。〃

話實在不該說到這裡來,釦子的臉上剛才還是一副拿我沒辦法的樣子,一下子就凝住了,嘆了口氣,眼睛盯著大街上的某處。我頓覺不好,正想著該怎樣去把場圓回來,她卻說:〃我太知道了。呵,《紅樓夢》裡有句話叫什麼來著?小時候我爸爸念給我聽的,反正是說鳥啊林子啊什麼的。〃

〃'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我說出來了。

晚上,其實是後半夜,我從懵懂中醒來,伸手一觸,卻不見釦子的蹤影,心裡一急,猛然坐起來打量屋內,所幸在店堂裡有一束微光。透過博古架上的空格子,我看見釦子又在唸念有詞地請碟仙了。可能是為了不影響她的雙手去按住那隻小瓷碟,她將手電筒開啟後置於櫃檯之上,一束微光將她籠罩住,她披頭散髮的樣子像一個神秘的中亞巫女。

我沒過去影響她,重新睡下去,閉上眼睛陷入找不到具體目標的空想。

無論如何,我對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塌實,我知道世界的遼闊、月亮的圓缺和人心的軟弱,但是它們無法讓我再在它們身上多作思慮了,因為我同樣知道:現在,在我身邊的三步之內,就必有釦子的影子。比如此刻,我躺著,釦子在請碟仙,上帝在我和她寄居塵世的過程裡安排了這一時段,我們在這一時段內過得心安理得,這就是塌實,前所未有的塌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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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可以這樣說吧:和我的眼睛、耳朵和身體裡的肺一樣,她就長在我的身體上。

當她回到我身邊躺下,我覺察到了幾分異樣,她的手在我的手腕處摩挲著,我也不想知道她要幹什麼,〃一切全都任由她吧〃,每逢這樣的時候我便會作如此想。摩挲了一陣子之後,她安靜下來,又往我懷裡蜷縮。我正打算伸手讓她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