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她媽媽的臉色,現在女孩們一回想起來都還歷歷在目。沙小貂懟完就繼續戴耳機,將音量開大到可以隔絕女人糟糕的聲音,所以雖然眼角餘光看見女人罵罵咧咧,卻不知道都罵了些什麼,也沒興趣知道。
那時候貝詩媞雖不作聲,心裡其實是暗爽的,並且覺得沙小貂很帥,做了她絕對不敢做的事——對她媽媽頂嘴。
貝詩媞的父母離開後,四個女孩相處融洽,很快就熟悉起來,誰也沒再提起她的父母。
從開學到現在的每一天,貝詩媞都必須在晚上主動打電話給媽媽,即便她心裡極其不願也不得不主動打這通電話,這是媽媽的要求。每天都必須向媽媽彙報自己的情況,彙報完再聽媽媽長篇大論的說教,媽媽每天都會在聽完她的彙報後提出意見,與其說是意見倒不如說是批評。而每當媽媽結束例行批評後,她還不能說再見,必須得主動關心父母的近況,問一句您和爸爸今天過得好不好。如果貝詩媞沒主動問,必然還要受批評指責,媽媽會說她不懂得關心父母。問候完父母后,電話還不能結束,媽媽會讓爸爸過來跟她說話,而她的爸爸每次都不知道該對女兒說些什麼,永遠只是乾巴巴地叫聲女兒的名字。貝詩媞必須努力找話題同這個基本不會回應她的爸爸尬聊幾句,因為媽媽會在旁邊盯著爸爸講電話。爸爸講完電話還必須將手機還給媽媽,這時候媽媽會問貝詩媞剛才和爸爸都聊了些什麼,再對父女兩點評一番才能說再見。
貝詩媞每次跟媽媽講電話都會離開宿舍避開舍友,儘可能找沒人的地方,生怕被人看見聽見。
今晚上完課從教學區走回到宿舍已經九點半了,到宿舍後大家都想快點洗澡睡覺。她們讓貝詩媞先洗,貝詩媞就想著自己趕緊洗完澡才不會讓舍友多等,竟然忘記了還要打電話這茬。
這麼重要的事,怎麼就能忘了呢?
媽媽在電話那頭很不滿地斥責她,貝詩媞說她晚上要上課,剛才才回到宿舍。媽媽並沒有因為這個解釋就放過她。
“晚上要上課?你是今晚才知道的嗎?”
“……不是。”
“學校有沒有提前給你們課表?有沒有?”
當然有了,不僅她有,媽媽那邊也有,課表一出來貝詩媞就發給媽媽了——這也是媽媽要求的。
“你知道今天晚上要上課,你昨天就可以提前告訴我,或者你上課之前告訴我一聲也行,而不是讓我和你爸在這邊白等你這麼久,眼巴巴地等這麼久。從這就可以看得出來,你就是沒把我和你爸放在心上,才會出現這種情況。”
貝詩媞咬著唇紅著眼眶沒吭聲。
“怎麼不說話?心裡不舒服了是不是?媽媽說的又讓你不服氣了是不是?”
“沒有的,對不起媽媽,我知道錯了。”貝詩媞忍著渾身的戰慄,強壓著聲音裡的哽咽。
過了一會,她強壓下所有的情緒,儘量平和地聆聽母親的教誨。
母親似乎滿意了些,態度稍有緩和,詢問起她今天的功課。
“你說美術基礎其實就是素描課是吧?那老師有沒有誇你?”
“……沒有。”
“沒有?”媽媽的聲音微微冷了下來:“那老師誇了誰?”
“我舍友,還有一個男生。”
“你舍友?哪個?”
“沙……沙小貂。”
好不容易有所緩和的氣氛又徒然降至到冰點,貝詩媞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在悶熱的夏夜裡手腳發冷。
停頓了幾秒,她聽見媽媽說:“沙小貂,就是那個特別沒禮貌沒教養的女孩子啊,那這人還比你有本事啊。”
貝詩媞呼吸滯住,喘不上氣來,用力閉了閉眼,拳頭攥得死緊。
媽媽的聲音還在繼續:“詩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