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語,聲音極低,卻沒料到這劍客耳力過人。他不願節外生枝,本欲掩飾過去,那劍客卻又道:“慶侯派人刺殺了公子胥,祝侯本該受挫才是,為何你反而說合他的意?”
鳳岐見這年輕劍客追問不休,便回答道:“公子胥是有主見之人,若是立為周王,祝侯不過是王之卿士,位列三公;然而公子胥一死,其子公孫偃時年三歲,祝侯便可利用輔佐幼主的名義,挾天子以令諸侯。”
劍客沉思片刻,目中露出光亮,“你說的不錯!”
“我叫阿蕭,你叫什麼名字?”劍客身子微微前傾,興致盎然地問。
鳳岐微笑道:“在下阿貓。”
“阿貓?”阿蕭困惑地重複。
“就是阿貓阿狗的那個阿貓,會抓老鼠,喜歡吃魚的阿貓。”鳳岐忍不住逗弄這年輕劍客一句。
“好奇怪的名字,”阿蕭眉尖微顰,又釋然一笑,“你說的話都很有道理,我請你喝酒。”
這一笑宛若二月春花,讓他與方才的冰冷劍客判若兩人。
鳳岐婉言道:“多謝俠客好意,我喝不了酒。”
阿蕭輕輕皺眉,“為何?”
鳳岐道:“因為我病了,喝酒的話,就會咳血。”
阿蕭一怔,“那我送你去醫館好了。”
鳳岐道:“我的病是陳年舊疾了,大夫也醫不好。況且我現在也不能隨便上街。”
“為何?”
“因為現在城裡有人想抓我,所以我不敢輕易露面。這家客棧魚龍混雜,尚且安全些。”
阿蕭一雙杏眼盯著鳳岐道:“ 你真是神秘,不過我喜歡你。你要去哪,我送你去,他們誰也抓不住你。”
“我現在哪裡都不去,先在這裡養病。多謝俠客美意。”
阿蕭一時怔愣住了,男人說這話時細長微挑的眼梢疊出笑意,深黑泛藍的眼眸熠熠生輝,雖然粗服亂頭坐在這嘈雜的客棧大堂中,卻不減其一絲神采。
鳳岐已站起了身,重新拉低風帽,斂服要邁上樓梯。阿蕭已搶先一步上了樓,回首道:“你想看這把劍的時候,來東首第一間找我。”說完身形一晃便往自己房間去了。
鳳岐並不覺得這女扮男裝的劍客能送自己到紀國,他本已病得不輕,又忽聞公子胥被刺殺,更是無心與這劍客敷衍。
他已在酒罈中的錦囊裡囑咐陸長卿勿殺公子胥,然而公子胥還是被刺殺。是陸長卿當真將他屍身餵了狗,根本沒有去挖那壇酒,還是挖出酒罈看到了錦囊,卻不信他?
一想到陸長卿,鳳岐輕輕嘆了口氣,又禁不住咳嗽起來。
鎬京未央宮,精雕細琢的銅爐中的薰香氤氳,香霧纏紗繞帳,宛若天闕。
陸長卿坐在書案後,怔怔望著青銅燭臺。之前那男人曾被他迫著秉燭侍讀,也正是那一晚,他第一次打了那男人,強迫他歡好,逼得他將金簪刺入喉嚨。
如今男人真的死了,數日的瘋癲後,此刻陸長卿心中卻又覺得,男人的死或許才是最好的結局。
因為他活著,陸長卿根本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個他深愛卻又痛恨的人。於情於理他都該好好折磨他,然而折磨他卻從來只會讓自己更痛苦。
放不開,傷不起,殺不得。不能愛亦不能恨。兩個人在一起,無非是一種折磨。
然而,鳳岐死了,雖是最好的結局,陸長卿卻覺得自己的心也跟著死了。彷彿已經失去了愛和恨的能力,心如死水,唯有絕望。
他懶散地披著青裘,散著如墨的長髮,斜倚在朦朦朧朧的雲霧中,懷中摟著那一隻酒罈。
第一隻錦囊已經拆開,裡面的字條上是鳳岐舒灑的行楷——勿殺公子胥。
那一日陸長卿將這五個字盯了許久,太宰慎叔同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