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點點頭。
協議就此達成。
如果歸義軍當真形勢危急,李曄會親自去走一趟。指揮排程正面戰局的擔子,自然而然就落在了李茂貞肩上。她不是一個打手,而是一名合格的統帥。把正面戰場交給她,李曄也沒甚麼不放心的。
從陽關往東走一二十里,有座縣邑,名為壽昌,城池雖然不大,居民也不過幾萬戶,卻是沙州境內唯二的縣城,僅次於沙州州治敦煌縣。
乾燥的黃土城池中,建築風格簡樸,土坯房一座連著一座,居民衣著樸實,大多是麻衣布衫,大冬天也就是多穿一件羊皮襖子。
今日是個好天氣,陽光高照,難得的沒有颳風卷沙,出來活動的人不少,在院子裡曬太陽的人更多,各種簡陋、窄小的商鋪裡,也有了來來往往的客人。
走在大街上的南宮第一,依然是一身白色月牙袍,胸口位置還有欽天監的紋飾。只不過線路已經磨損得很厲害,快看不出原本的樣子,白袍也幾乎成了土黃色,乾巴巴的,好在材質不錯,沒有起褶皺,這才能勉強襯托一些風度出來。
饒是衣衫已經不復當年華麗,但南宮第一走在人群中,還是顯得鶴立雞群,無論是誰都能看出他跟普通人的不同。衣袍不去多說,他的胡茬就颳得很乾淨,頭髮也梳理得很平整,哪怕一隻衣袖空空蕩蕩的,也有一股風流意氣。
如果,他的神色不是那樣木然,眼神不是經常遊離的話。
走在街上的人,無論是貧窮還是富有,無論是成功還是卑微,都有讓自己感到舒服的姿態,跟這些人一比,南宮第一就顯得很不自在,不敢去跟別人對視,不敢走得不快,好像如芒在背,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看不起他。
他好像沒穿衣服。
哪怕他把腰桿挺得筆直,把胸膛抬得很高,把步伐走得很瀟灑,但動作中卻處處透露著僵硬,透露著怯懦,滿是不自然與不自信。
他握劍的右手,指關節一直是慘白的,因為他把劍攥得很緊。
只有握緊手中的劍,他才能稍稍安定一些,但也只是稍微安定。
上街,面對很多人,這對現在的南宮第一來說,是一件很折磨人的事。
很快,南宮第一躬身鑽進了一家小店。
巷子尾的這家店,委實不能稱為一家店,它太小了,只容得下一張桌子,光線也太暗淡了,普通人進來根本看不清多少事物,頂多算是一座窩棚。
它只有一面牆,撐著幹木、茅草搭成另一面牆,前面是空的,拴著兩塊破舊的布簾子,湊在一起留出空檔,就算是門了,後面窄小的地方則用柴薪堵住。
在這間小店坐下,南宮第一暗自長長鬆了口氣,總算稍微自在了一點,然後用盡量中正渾厚的語氣,衝棚子裡面的人道:“有什麼就上什麼。”
一間窩棚,被用石頭土塊壘起的簡單灶臺,隔成了兩個空間。外面擺著桌子,算是給客人的地方,稍微寬敞一些,裡間兩面堆著各種雜物——就是一些柴草、鍋碗瓢盆之類的,連櫃子都沒有。
最裡面最黑暗的角落,是一個比狗窩大不了地方,鋪著乾草,上面有一床滿是補丁的單薄被子。
在灶臺後、狗窩前,蹲著一名頭髮枯黃、身材弱小的姑娘,大概十三四歲的模樣,滿臉菜色,面板略微有些黑,只有雙頰有些紅,因為冬日天冷的緣故,顯出粗糙的皸皮。
這樣的小姑娘,跟漂亮好看扯不上半點兒關係,也就是不醜而已。
看到南宮第一進門,小姑娘就眼前一亮,連忙站了起來,她沒有站直身,因為頭會碰到屋頂——幹木茅草構造的屋頂,扯住頭髮就很麻煩,要弄半天。
聽到南宮第一的話,小姑娘輕輕應了聲好,竟然是純正的關中腔,麻利的從地上撿起一個乾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