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北地仲秋時節晨昏都起霜霧了,伊洛河東岸都還是一片泥濘、滿地的狼籍,不時能看到折斷的箭桿戈戟甚至鎧甲的鐵葉片,也沒有人拾撿,才短短四五個月時間,就長滿鏽跡。
目前北岸的孟州、虎牢關以東的滎陽,猶駐有趙孟吉、梁師雄兩部總計逾六七萬規模的兵馬,除了敵軍斥候外,甚至還不時有小股的敵軍渡過禹河或穿過嵩山北部的山嶺密林,進入伊洛河東岸的平川地域進行擾襲。
伊洛河下游兩岸區域以及往兩翼延伸嵩山北麓及邙山沿線,目前皆屬於戰防及緩衝區域,平民都疏散到白馬峽以西、以南區域去了,這一地區的農耕即便要進行恢復,也是先從防塞周圍組織將卒進行小規模的軍屯,但目前很顯然還顧及不到這點。
除了出白馬峽往鞏縣治城,再從鞏縣治城貼著嵩山西北坡通往虎牢關的驛道,由於人馬來往,修繕得較好外,兩邊的田地長滿半人搞的蒿草,村寨殘破,到處都是燒毀或被洪水沖塌的殘牆斷壁,短短兩三年間,難以想像曾經大梁除汴京之外最為繁華之所,已成一片荒蕪。
而白馬峽兩側的鮮明對比,也叫人更深刻體會到伊洛河口之戰的重要意義。
近四個月來,除了伊洛河西岸、邙山腳下的希玄寺寨外,沿河防線重點修繕的關隘城池就是虎牢關。
除了舊關城修繕一新,東西兩側又夯土修造的一道外城垣,雖說地勢談不上絕險,但將關城往東西兩側各拓寬兩千餘步,形成更大的防禦空間。
嵩南棧道直到八月上旬最後一座鐵梁橋才架成供過載馬車透過,運力的優勢還沒有發揮出來,也就是說河洛之前實際一直處於物資糧食極緊缺的狀況,到目前還沒有徹底緩解過來。
有限的物資,自然都要用到刀刃上,殷鵬他們騎兵從西面的外城牆進來,看到虎牢關這邊,除了城牆以及內外駐軍的營房、指揮衙署得到修繕、擴建外,關城內外街巷兩側的民居——虎牢關盤踞在禹河南岸從汴京通往關中的陸路隘道之上,早年即便是關城外,臨近關城的驛道兩側都建滿街鋪、民院——目前還是一片殘破。
到處都是燒灼的痕跡,到處都是倒塌的屋舍,夯土殘牆還留有色澤暗沉的血跡,中間還散落旋風炮投擲的石彈或城牆崩落下來的磚石、土塊,也有好幾條進兵通道被清理出來。
這時候都還沒有來得及修繕,只是草草用外城垣包裹進來,反正此時虎牢關裡也沒有幾家民戶。
唯有一座寺觀模樣、在戰火也變得殘破不堪的建築群裡,殷鵬看到一座嶄新的浮屠石塔豎立起來,他們站在殘寺之外,隔著一道殘牆,看十數步外的塔身有三丈多高,整體用嵩山之中一種白色帶玉色光澤的岩石雕琢砌成。
殷鵬很是奇怪,韓謙以及他身邊也沒有誰崇佛禮道,虎牢關裡都還一片殘破,怎麼會花費這麼大的心血,先修這座佛塔?
而事實上從前朝中晚期以來,逐鹿中原的各方勢力,出於自身利益的需要,對佛道都持打壓的態度。
看到殷鵬、馮翊、盧澤都抓著韁繩,遲疑的看向石塔,到西城關門外迎接他們進關城的霍肖介紹道:「河洛諸戰,虎牢關前後戰死及傷重不治之將卒有一萬零八十九人,而整個伊洛河口兩翼在兩次戰事期間,戰死及傷重不治之將卒總計有三萬一千零四十七人。重修虎牢關城之時,君上便下令在白林殘寺修英烈石塔,除了銘刻戰事之壯烈外,還要將這三萬一千零四十七名將卒姓名篆刻其上,為世人憑弔……」
前朝府兵制到中期就告崩潰,中後期募兵制當道,而到楚梁晉蜀開國前後,由於境內丁口大幅減少,這導致不僅可徵調的兵員減少,可徵收的稅賦規模也大幅減少,為保證足夠的兵員以及儘可能縮減養兵成本,禁軍及侍衛親軍體系都不約而同的採取府兵與部兵相結合的軍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