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虎威。總想讓所有人都滿意,結果竟是所有人都不滿意。你還來叫我走開,往哪兒走?我自己都不知道前頭的路該往哪裡邁。所以我就想等等看,等晴陽想通了,回家來,也許一些人會閉嘴的。只是這三年我等得好累,突然就覺得自己想得真是美!娘不高興,爹不高興,你也不高興。都說為晴陽好,唯獨我是害他的人嗎?好好好,橫豎我也把這條命折騰到頭了,便只等我死了,你們這些為他好的人再去教他什麼是家門為重,什麼是人言可畏!”
沈嵁話說重了,也把自己說疼了,眼淚鋪了滿臉,抬手抹一把,都還抹不淨。
“我也知道那個大家族並不好,他們欺負爹欺負娘,眼裡頭就只有那點兒祖宗家業,只是要錢。晴陽性子直,遇上那些破爛糟心的事定管要光火。我都不想理,更想他離得遠遠的,過自己的日子。可等他回來,當個影子替他守著那個家,除此以外我沒有別的念想了。如果放棄這個念頭,我又為了什麼存在著?我每天都很怕,怕得不敢再想。”
槐真泣不成聲,怪自己莽撞了,想錯了。更可憐眼前這個笑起來暖洋洋的哥哥心裡藏得太多,太苦了。
她靠上來,默默握著沈嵁的胳膊,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好像她的心碎。
沈嵁淚眼恍惚,心軟了。他曉得自己只是在遷怒,仔細藏著掖著的尖酸相忍不住露出猙獰,頭一個咬傷了槐真。
從前也當自己是少爺呢!頤指氣使不曾有,但凡瞧不上的,送上門來找罵挨的,他定管說夠了罵足了,一次性羞到人骨頭裡,臊他個不想當人。突然就變了,還是少爺,是大少爺,漸漸的有人不服不屑愛答不理。他也不去夾槍帶棒往回找補,只忍著。告訴自己是替晴陽忍的。以後這一家一當都得交給晴陽,當哥哥的不能給弟弟得罪人,不然晴陽以後這生意不好接,人不好做,要受氣受累。
沈嵁忍得太久了,心裡頭會發悶。槐實說的話也叫他發悶,受不了,就想尋個由頭宣洩。
他後悔,卑鄙地揀了最弱小的槐真撒氣!便又氣自己。氣得胸口更悶更疼,心頭血直衝上來,吐得滿手是紅。
沈嵁聽見槐真在喊,聲嘶力竭著叫爹叫祖父。似乎有人奔進來又跑出去,沈嵁只覺腦子裡烏糟糟的,視線是模糊的,意識也是模糊的。
“真想走呢!”他在渾噩中孤獨地自嘲,“可不知道能去哪兒。在家的時候我像個外人,來了這裡我就是個外人。方才說去風鈴鎮,那裡對我來說也不是家呀!到頭來,我哪兒都回不去,哪裡都不要我。”
槐真摟著他,小手止不住地抖,徒勞地與他撫背,徒勞地勸:“不是的,沈哥哥不是外人,這裡就是你家。”
“我家?”沈嵁抬起頭來,眼神古古怪怪,似近還遠,“在哪兒呢?真想回家去呀!”
沈晴陽俯在欄杆上望著樓下嬉鬧的孩童,看見兄長們坐在一邊勾肩搭背聊著什麼。抬眼環顧,幾間屋房都點著燈火,猜測妻子還在縫紉,槐實許正思考新策。
翁婿間的談話依然心頭縈繞。其實也說不上談,盡是杜喚晨在講述,說未名莊對沈嵁的虧欠,說他的遺憾。最後他是疑惑的,不明白想回家的沈嵁為何不是返回沈家,反而徑直去了風鈴鎮上。晴陽當時未語,心裡頭卻分明。
那年兄長北上,頭一個見的並不是自己。
沈嵁趕得那樣匆忙,彷彿差了時辰就將失去重要的東西。誠然那比東西貴重許多,是一個人,一份師徒情。
約定之期再相逢,沈嵁與尚有安說了什麼只他二人知曉。晴陽能放在心裡銘記的,只是有天師兄柳添一趕到凌府北苑喊他回醫館,說兄長病重被人放在無為館門外,救人不一定救活,趁爺爺下針前還去看一眼的好。
肝腸寸斷地疼著,飛跑下山衝進醫館,發現爺爺是誆他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