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穆,盛都城,春風掠過護城河,姑墨使團終是浩浩蕩蕩地抵達,結盟的訊息傳遍了皇城上下,令東穆朝野民間振奮不已。
當再度踏入皇宮之中,望著那熟悉的飛簷龍紋,巍峨大殿,越無咎一時百感交集,心境早已恍如隔世,截然不同。
施宣鈴站在他身旁,見他眉心緊鎖,還以為他在擔心今日的談判事宜,不由從袖中悄悄探出一隻手來,勾了勾他的手指,扭頭對他輕聲道:
“別擔心,三皇子,不,如今的太子是個通曉事理,心懷蒼生的明睿之主,我們的所求必能實現。”
“我明白,我也並不擔心。”越無咎微微頷首,淡聲道:“我比任何人都瞭解我那位連雅弟弟的秉性,不然我根本不會前來,我只是踏入這座皇宮,想起許多陳年舊事,覺一切物是人非,有種……恍如隔世之感。”
當初被送離海上時滿心絕望,以為再也無法回到皇城尋求一個答案,誰能想到時移世易,他今時今日又能換一種面目,換一種身份,再次踏入東穆皇宮,帶著分量十足的籌碼,無所畏懼,親自探尋那一番真相,為越氏一族討回一個公道。
比起當初僅憑一腔孤勇,貿貿然地入宮質問,似乎如今的這番局面更加於他有利,冥冥之中,他的小鈴鐺為他選的這條路竟也……不賴?
金碧輝煌的大殿中,太子連雅早就等候已久,看到心心念唸的東穆使團終是到來,最前方的兩道身影一者高大俊挺,一者纖細靈秀,不必多想,定是他最期盼的那二人,他不由滿心激動地起身相迎:
“羽將軍,神弓天女,終於等來你們二位,吾不勝欣……”
然一句話還未說完,太子連雅的腳步已經頓住了,他臉上的神情瞬間轉化成了難以置信,不,應當說是巨大的震驚——
“無,無咎哥哥?”
論起血緣,太子連雅算得上是越無咎的親表弟,他比越無咎小上幾歲,自幼就愛去越侯府找無咎哥哥玩耍,連他的劍術都是越無咎親自教的。
在連雅心中,他真正的兄長是個暴躁無能的草包,反而他的那位表兄,卻是個能文能武,光芒耀眼的少年英豪,他對錶兄滿心崇拜,還曾當過他一段時間的“小跟班”,成天“無咎哥哥”長,“無咎哥哥”短的,只將他視為自己的榜樣。
哪怕後來越家出事,他的無咎哥哥跌落雲端,從世子被貶為了洗玉奴,也依然沒有改變他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他的無咎哥哥始終是那個熠熠生輝的傳奇,是盛都城中最耀眼的少年郎。
所以後來當越無咎在海上遇難的訊息傳來時,連雅心痛如絞,悲傷難抑,可以說是完全無法接受,他還曾去佛塔上看望過昭音姑姑,與她一同在佛前為表兄唸經超度。
那時昭音公主轉動著佛珠,臉上無波無瀾,無悲無喜,只有一股參透世事的疲倦與麻木,連雅心中於是更添悲傷,只以為姑姑是受打擊過度,整個人都恍惚了。
他含淚說了許多寬慰的話,哪知臨走之際,昭音姑姑竟冷不丁對他說了一句:“不必太難過,你有這份心便是好的,只當你的無咎哥哥仍活在這世間……”
他那時聽了心頭一跳,立馬扭過頭去,昭音姑姑卻是垂下眼睫,淡淡補充道:“你若一日不忘記他,他便一日活在你心中。”
是啊,無咎哥哥當然活在他心中,一日也不曾忘卻過,當姑墨國出了個聲名赫赫的羽將軍時,他還在心底暗暗比較過,若是他的無咎哥哥仍在世上,一定還勝過羽將軍無數倍!
可他哪裡想得到,原來兜兜轉轉間,那個戰神羽將軍正是他的無咎哥哥,原來他沒有葬身海上,還有施三小姐……不,是他的表嫂,她也沒有隨無咎哥哥在海上殉情,他們有朝一日竟會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以姑墨使臣的身份!
“難怪姑墨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