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門大街上,鈴鐺作響聲,配合著哀樂,紙錢漫天飛灑,與此時的飛雪合成一處,飛向四方。
前頭扛著靈幡的徐璠,低著頭,跟隨在法師身後,亦步亦趨,護衛維持的錦衣衛隔開圍觀指點的百姓,為出殯隊伍清開道路。
張居正扶著老師的棺槨,頭上繫著白布,寒風中眯眼看向前方,踏著積雪,頂著紙錢與飛雪,艱難緩步前進著。
聽著道路兩旁百姓的議論聲,張居正扶著棺木的手抓得更緊了,只聽街道旁的百姓說道,“唉,徐閣老得病,捱了這麼久,終究還是沒能挺過來!”
“是呀,嚴冬苦寒,得病之人,最是難熬,我表親家的老人,也是沒能熬過這個冬天,去了!”
“聽說皇上得知徐閣老病重,允了其致仕,原想著能頤養天年,不想還是沒捱過去!”
“這跨京千里的做官,也是不容易,子侄都沒在身邊,出個殯,連扶靈都沒幾個!”
“有得有失吧!”
出殯隊伍拐入菜市大街,朝廣寧門大街而去,到了這,百姓開始增多,出入城的百姓小販馬車堆積在此,相吵聲甚至蓋過了隊伍中的哀樂。
錦衣衛番子不得不上前驅趕開擋道的行人,將那些載滿貨物的四輪馬車讓到一旁,要進城的,也被暫時阻攔在城外。
原本老大不願意的行人,見有人家出殯,都收了怒氣,老實站在路旁觀看熱鬧。
活人不跟死人搶道,大明的百姓這點還是知道的,凡事都逃不出個人情去不是。
徐階作為致仕的大臣,按照大明律,是不能享受三十二人抬棺的,但隆慶帝想著,人都死了,還置什麼氣,便允許了徐家出殯之日,享受一品大員三十二人抬棺。
這三十二人,不會同時上去抬,而是分為兩隊,輪流抬棺。
古人認為,慈棺落地為不捨,兇棺落地為不甘,因此自起靈之時起,到入葬這一段路程中,棺材需平穩行進,不可落地。
出了廣寧門,隊伍繼續前進,雪卻下得越發大了,朦朧間,隱約見到一隊人馬,正面朝出殯隊伍而來,風雪聲掩蓋了隊伍吹奏的哀樂。
離得近了,前頭的法師這才發現,是一隊身穿罩甲的明軍擋在前頭,為首打著旗幡,上面書寫著‘兵部尚書協理薊遼巡察督事’。
徐璠見了,面露驚訝,他在宅內數月,並不知譚綸戚繼光調任京師的訊息,陡然遇到,一時不知是誰。
隨隊的錦衣衛番子,見突然冒出一路明軍來,也是吃驚,風雪天遮人眼,當面才得知,便立刻上前大聲詢問道,“來的是哪路人馬?”
處在隊伍中間的譚綸戚繼光,聽到回報的軍士彙報,說前頭有人家出殯,擋了道路,且有錦衣衛護送,譚綸一聽,不敢託大,立刻騎馬上前。
待來到隊伍面前,見扛幡之人,火燒豬頭,臉熟,正是徐階長子徐璠,大吃一驚,下馬詢問道,“莫非徐閣老已逝乎!”
徐璠只見過譚綸幾面,已不太認得,想應該是父親故交,便答道,“正是先父出殯,不知先生姓名,可否告知!”
“老夫譚綸,”譚綸脫去頂上烏紗,捧在手中,朝棺槨鞠了一躬,嘆氣道,“不想多年前一別,竟是天人永隔,世事無常矣!”
戚繼光也騎馬來到隊伍前,見譚綸這副模樣,也急忙下馬,脫去烏紗帽,見靈幡上寫‘徐宅’,便朝棺槨一鞠躬,口稱節哀。
“速速退到一旁,”戚繼光朝副將大聲下令道,“給徐公讓出道路來!”
“是!”
收到命令的明軍士卒,立馬整隊,分為左右,佔據道路兩旁,默默的注視著出殯隊伍繼續行進,行走在中間的張居正,看著站立在道路旁的戚繼光,微微的朝其一點頭。
戚繼光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