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渙散了,不是望天,望地,望身旁的人,不知在望哪裡。
“哦呀阿芷,就跟你直說吧,我們學校現在正缺少人手呢,你願意去幫助我們嗎?”我說。
阿芷愣在那裡,沒有吃驚我的請求。不表態,也不感動。她的神態是盲目,或者說是麻木。
“阿芷,你會考慮嗎?”我跟後追問。
阿芷目光空洞。
“……要不你先過去看看阿妹,感覺適應的話再留下來?”
阿芷垂下頭去。
“阿芷……”
阿芷的頭垂得更低了,幾乎鑽進了脖子裡。
月光終是有些不耐煩,瞧著遲疑不決的姑娘硬梆梆地道,“答不答應也要有一句話!天色已經不早,我們還沒有找到住處!”
猶豫的姑娘便從口裡發出蚊蟲叮嚀一樣的聲音。“我想一下吧。”頓了頓,又說,“你們明天再來找我。”
阿芷朝我淡淡地笑,不等我回應,轉身朝茶樓走去。
傍晚,綿延在縣城四周的橫亙大山寂寞無語。鋼灰色山樑皺褶著鑽進雲霧裡。天氣不好的時候,山頂上的雪冠總喜歡和厚厚的流雲廝混在一起。流雲經常會在雪冠當中定格不動。如果真的流動起來,也是非常遲緩的過程。除非你有很大耐性等待,不然你很難在傍晚時分完整地看到雪山。我站在空蕩的街口上,目光的跨度很大。一面被阿芷的背影扯著不了斷,一面尋望四周雲霧廝混的雪山,那種廝混也攪亂了我的心情:答應跟我們走就走,為什麼阿芷的神情會那麼淡漠,她在顧慮什麼?
第38節:阿芷的背影(2)
她離去的背影寂寞無聲。風從背後朝她吹去,把她稀鬆的頭髮和衣袍送在她的身體前方。那身後的形態,單薄而柔弱,給人的感覺是,她的背後有一個無形的東西正在推著她往前走,離開我們。
第二天一早我就拉上月光趕往阿芷茶樓。來得太早,她的茶樓還沒開門呢。月光一邊打哈欠一邊抱怨,“你也不瞧瞧現在是幾點,這裡的店面,不到上午十點的樣子都不會開門。”
“那就門口等待吧,我可不想出什麼亂子。”我說。
月光一臉不屑。“有什麼亂子?那樣的女子還巴不得我們幫忙呢,你怕她一夜過來會有變卦?”
“當然!誰知道!我總感覺不對,昨晚一宿也沒睡好!”
是的,我心裡的確擔心了。昨天阿芷離開時的那個形態攪亂了我思想上的常規意識,叫我越來越有預感:某種在常規中本來可以常規進展的事情,它可能會不如人願地發生改變。但具體以什麼形式改變,我被高山缺氧折騰得疲憊的思維難以對這種“具體”加以確定。
這種擔心叫我不敢大意。
我靠上門去,把周身衣物裹得緊緊實實,想就著茶樓的大門等待下去。月光一臉驚訝,說這可不是一時半刻的事,天這麼冷,要等你等,我還是回旅館睡覺去。他一轉身跑得老遠。見我沒跟上,回頭一把拉了我就走。
“不要拉我,你一個人先回去吧,我等好了!”我推開他。
他卻抓得更緊了,“怎麼?你還真的生氣了?再生氣我的要把你塞進長途汽車裡,送你回老家去!”他拉著我直往茶樓對面的長途汽車站跑。
清晨六點的時候,高原上晨曦還躲在遙遠的雪山背後。街面上大約在凌晨時分下過一場大雨。陰冷的雨霧捨不得離去,鬼影一般在街頭巷尾來回晃盪。風很大,嗚嗚叫著,把街道兩旁的商店招牌吹得“嘩嘩”作響。這個縣城唯一的長途汽車站外,有兩個賣早餐的人。都是漢地來的。在冷風中不要命一樣地出攤做生意。月光推我坐進其中一個攤位裡,才說,“喝碗熱茶吧,這麼冷的早晨你以為你是神哇,在那個北風呼叫的大門口等待不會感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