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幾步,便見包子站在郭嘉房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
“怎麼了?”我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腦袋。
“什麼叫作‘活在歷史之中’?”他仰頭,似懂非懂地看著我。
他聽到了?
我微微驚住。
包子看了我半晌,忽然笑著撲到我懷裡,撒嬌,“媽媽……”
見他如常一樣撒嬌,我暗暗吁了一口氣。
“我去陪華叔叔煎藥!”包子說著,泥鰍一般從我懷裡溜走。
我看他衝進廚房,便推門走進郭嘉的房間。
郭嘉已經醒來,正倚著榻半躺半坐著,手裡拿著毛筆,戴著眼鏡,低頭吃力地在寫些什麼。
他咳著,拿筆的手微微發顫,似乎連筆都握不住了。
我在房門口,看他用盡全身力氣去握那支筆,提筆如千鈞。
忽然,他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口中咳出的血濺上了那竹簡,他忙抬袖去擦,手中的筆滾落在地猶不自知。
我走上前,坐地上撿起筆,放在他手旁,“病成這樣,還在寫什麼?”
“此次孟德兄引兵西征,袁熙、袁尚潰逃,必投遼東”,郭嘉將那信簡遞給我,道,“替我將此信轉交給孟德兄,他日孟德兄歸來,若我不在了,也可依計行事。”
“胡說什麼。”看他交待遺言一般,我皺眉。
“裴兒……”郭嘉仰著蒼白的臉,笑得無奈。
我心裡一陣陣的發緊,伸手拿過那信簡,隨手放到一旁,“知道了,我會轉交的。”
“嗯。”郭嘉微笑。
話音剛落,門便被推開,華英雄端著藥碗走了進來,屋裡立刻瀰漫起一股淡淡的藥香。
微笑變作了苦笑,郭嘉輕嘆。
“老老實實喝了。”華英雄將藥碗遞上前。
郭嘉搖頭,“喝也是死,不喝也是死,何苦受那份罪?”
“我去拿蜜給你,不會苦的。”我說著,忙轉身去拿蜜。
拿了蜜,我匆匆回去,剛到房門口,郭嘉的聲音便傳了出來。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喝藥也是於事無補,純屬浪費。”郭嘉淡淡地笑。
“求個心安吧。”華英雄微微抿唇。
“為誰求心安?”
“笑笑,你不喝藥,她指不定躲哪兒哭鼻子去了”,華英雄撇了撇唇,“那個傻瓜以為這是仙丹,喝了便能續命。”
“你和裴兒的感情倒是不一般。”郭嘉輕咳著笑。
華英雄翻了個白眼,“我和她從同一個地方來,她憨憨的,有時傻得令人忍不住替她捏一把冷汗,我不看著她,她指不定就把自己的小命給玩完了。”
我正要推門抗議,郭嘉笑了起來,“我是不是真的快死了。”
“怎麼?”華英雄揚眉。
“你這麼謹慎的人,居然會說自己和裴兒來自於同一個地方,你是料準了我是一個不會洩密的死人,才如此坦然吧。”郭嘉笑道。
“這一回你料錯了”,華英雄端著藥走近他,“我當你是朋友。”
郭嘉微笑,“謝謝。”
“喝藥。”華英雄將藥碗遞給他。
郭嘉苦笑著接過藥碗,一口喝完,“好苦……”
我推門進去,瞪了華英雄一眼,將蜜罐遞給郭嘉。
華英雄聳了聳肩,走出房門。
“還記得我教你做的胭脂糕嗎?”郭嘉忽然笑道。
“記得。”
“我有些餓了。”蒼白著唇,他微笑。
我沒有開口,只是悶悶地轉身,去廚房。
“蜜的份量要剛剛好,太少則寡淡,太多則太膩,咳咳……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