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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叫張喜的孩子出生在溪澗村,他八歲同母親學手藝,到十四歲便揹著個小竹簍子開始上街替人釘屐。

木屐在中國有三千年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春秋時期,又因謝靈運愛穿木屐所以也有人稱之為謝公屐,溪澗村便是祖傳了這釘木屐的手藝,然而至晚清,除了少數南省地區還保留著老匠人制作木屐的習慣,已經鮮少有人會穿了。

而作為這老舊行當中剛剛入行的一個少年人,張喜打小就是望著自己母親長久地坐在後院的樹墩前用矬子磨著木屐的鞋底長大的,每當看見那打磨木屑的靈巧動作時,他更是著迷的怎樣都不願移開自己的眼睛。

可是自成年後的張喜做了這釘屐的行當起,他的日子便一天比一天過的窮苦,每天走街串巷走不知道多少路,卻半個月也賣不出一雙木屐。

張喜的同村人也有祖上做木屐的,但是眼看著自家生計都成問題便漸漸轉行去學其他手藝了,而這張喜卻是個倔脾氣。

因為他雖然年歲小,卻志氣不小,心底總想將這看著就樸素不出彩的木屐賣到京城,賣到全天下去,可他的這種理想在當時卻註定會受到眾人的奚落,除了他老邁的母親任誰都說他這就是在痴心妄想。

“三郎,往後這家裡的手藝就傳給你,旁人的那些話我們何須聽進耳朵裡!你只要記住,這木屐是祖上傳下來的東西,死也不能忘死也不能丟,老祖宗的心血都藏在裡頭!真為了錢財生計丟了便是忘本!你既然想往京裡去就大膽的去!咱們這麼好的手藝還怕有見識的貴人們不喜歡嗎?真行不通,咱家也永遠有娘給你留著門,你說好不好?”

母親的話讓張喜毅然踏上了去京裡的路,可正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他開頭的日子很不好過。

當時的北方人壓根沒聽說過木屐,不瞭解的情況下自然也不會來光顧張喜的生意,張喜每天餓著肚子走街串巷,可是這木屐還是一雙都沒賣出去,更倒黴的是,他這外來戶還要收些本地鞋莊老闆的排擠,每每都要挨頓打才回去。

傷痕累累的張喜每次捱打坐在地上都哭的像是垂頭喪氣的小犬,看著路旁要飯的都覺得比自己要風光體面。

他想寫封家書回去告訴母親,他不想幹釘屐這行了,釘屐這行又累又苦恐怕一輩子都沒有出頭之日,可是就在他決定最後上街碰碰運氣不行就回家鄉時,心中已瀕臨放棄的張喜卻是遇上了一個改變他命運的人。

“先生先生,要買雙木屐嗎?雨天路滑,有雙木屐可好走不少哩!都是手作的木屐,又舒適又合腳,讓我來替你量量好生不好?”

陳京墨此刻就揹著手站在街角處,眼看著另一個自己在同揹著竹筐子的張喜說話,張喜依舊錶現的老實而淳樸,而另一個陳京墨也同他之前表現的那樣主動開口提點了這傻孩子幾句。

在陳京墨本來看來微不足道的幾句話給張喜帶來了繼續留在京城的信心,這一夜,張喜抱著雙自己釘的木屐就這麼躲在簡陋的棚屋裡哭了一宿。

他有一肚子的苦水一肚子的委屈想找人說,但是等天亮的時候卻到底沒有將那份已經寫好的家書寄出去。

幹一行便要愛一行,他生來便愛做這木屐,入了這行當自然也要努力做到最好的。

想通了這點,瘦得都脫了形的張喜硬是在京裡紮根下來了,之後更是用了足足五個年頭才將自己原本還未到家的手藝給琢磨了出來,並將溪澗木屐的店鋪在十年間開滿了京城。

此後衣錦還鄉,人人稱他為釘屐郎已經是幾十年的事了,可這些卻偏偏像是一段漫長的記憶一般被陳京墨一點點地看在了眼裡,更甚至他彷彿親自經歷了一般。

“我張喜一生唯獨感念兩人,一個是我的老母親,另一個便是那位落雨天時我碰上的心善先生,只可惜此生都再未能得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