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聽到人聲,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但還是一副看陌生人的樣子。 紀宜聽見自己的心臟跳得越來越快,卻發平時情慾那種激動,而是某種更深、更磨人,彷彿連自己也無法摸清的衝動。
他已經不期待介魚叫出他名字,他把眼鏡拿下來,擦去上頭的雨珠,
「從今天起你就住在我這裡,你愛幹什麼就幹什麼,想做什麼作品也隨便你。不過唯一一點是三餐要照常吃,我會逼著看著你吃下去。」
他稍微加強了語氣,本來想介魚至少會說聲謝謝,要不然就是對他的提議加以抗拒。但介魚什麼也沒有表示,只是乖順地點了點頭,又把注意力放回鐵罐上去。
目光擦過時,介魚看了一眼沒有戴眼鏡的紀宜,忽然張開了口,
「啊……你是那個……」他看著他的眼睛:
「那個……帶著殼的……男人。」
紀宜愣了一下,「帶著殼?」
「嗯,帶著殼。深紅色的,很厚、很厚的殼,裡面熱熱的,藏著很多很多的東西,但是卻不肯把他拿出來。有很多、很多的小人在裡面,他們在掙扎、在叫喊,拼了命地敲打著,但是因為殼太厚了,所以沒有人聽得到。」
這是紀宜頭一次聽他說那麼多話,他想起女王對他舞臺上的評價,心頭抽了兩下,他把視線轉回介魚身上,定定地凝視著他:
「那你喜歡嗎?那個……帶著殼的男人。」他發覺得自己的唇乾澀起來。
介魚看了他一眼,紀宜已經把眼鏡戴了回去,他便失去興趣般轉回了頭,
「不知道,因為什麼也看不見。」他把玩著手裡的鐵罐,溼發再次蓋住他清澈的、宛如總是看著什麼地方的雙眸:
「殼外面什麼也沒有……那是個什麼也沒有的男人。」
***
『為什麼,我為你做得,難道還不夠多? 我為你建造了世上最舒適的屋宇、為你開闢視野最美的花園,我為你備置乖順的僕人、享用不盡的珍饌,只要你一聲令下,我願意脫去朝服,跪在你的足趾前,吻去你腳上滴落的顏料。 』
『這樣還不能滿足你嗎? 我貪心的人兒,你究竟要我從我這裡挖出什麼來,才肯讓我交換一個溫柔的笑? 』
夏季公演的排練緊鑼密鼓地進行著。 自從上次的插曲,紀宜始終無法好好把那幕自戕的戲演完,總是會出狀況,要不然就是像斷線的風箏般,站在舞臺上只是發呆。導演和指導老師都只好先把那幕跳過,先演其他的部份。
除去那幕戲,紀宜的表現依舊精彩。他不曾忘詞,也不曾犯錯,在前段費盡一切心血追求畫家時,那種焦躁易怒、喜怒無常的扭曲脾氣,更是表現得入木三分。
公爵甚至為了畫家,趕走了自己結髮十多年的妻子,那幕戲的逼真感讓全班同學都屏息以觀。
「因為他本來就是這種人……」
被被趕出去的室友一號在舞臺下碎碎念著,立刻被舞臺上的紀宜瞪了一眼。
紀宜和介魚,就這樣開始了室友的關係。
一開始紀宜很不習慣,少了可以使喚的奴隸,有時臨時想吃宵夜,叫人的時候才發現瓜子已經不見了。他還真的用紀宜的錢,在學校附近租了一間高階套房,住到裡面去當大爺,聽說又重新交到了男朋友,走路都還有風,一整個脫胎換骨。
紀宜從被人服侍,現在反倒像他在服侍人。 介魚果真是在做什麼新作品,每天和那些鐵罐為伍,他擔心介魚又忘記吃三餐,所以每天都會抽時間回宿舍,看著介魚把帶回來的食物吃下肚,才滿意地趕回去上課。
他甚至注意起介魚的喜好,發現他魯肉飯剩得比較多、拉麵剩得比較少,之後他就多添幾次麵食,發現介魚喜歡甜食、不喜歡酸的,他就在飯後多買了布